红处方(38)

2025-10-10 评论

  是啊是啊……
  对话进行到这里,假若不是为了礼貌,膝医生已打算放下电话。没想到其后的一句话,让他陷入迷雾。
  ……我就是范青稞哇,你有么事?对方迫不及待地问。
  你真是范青稞啊?膝医生行医多年,没遇到这等怪事,不得不再次确认。
  是哇,哪个有错!你到底有哇啥事,怎个不言传?对方的声音火爆起来。
  你的话我有些听不真。你家还有旁人没有?膝医生想出缓兵之计。
  没。厄(我)的主人是简院长,上班去咧,到晚上才回来。含星上学去了,中午才回来。潘先生出差了,月底才回来……电话那头的女人很诚实地一一报来。
  主人是钱院长吗,钱啥?膝医生进一步核实。
  啥钱?是简!你那耳朵塞毛了?这下厄慢慢说给你,你可听清了,厄的主人叫简方宁……
  真相就是这样大白的。沈若鱼在登记表上留的是简方宁家的电话,她原想这样万无一失,有什么意外也好弥补。没想到铸成她的滑铁卢。
  膝医生同情地对假范青稞说,你设计得再巧妙一些,就不会被发现。只是我现在怎样称呼您?
  我叫沈若鱼。假范青稞垂头丧气地说。但是您还是称呼我范青稞,好吗?
  为什么?膝医生皱起眉头,有一根眉毛已经相当长了,有向寿眉发展的趋势。
  因为,我还想在这所医院呆下去。
  你是院长的什么人?
  朋友。
  为什么呢?你要到这么一个平常人谈虎色变的地方?
  我虽是一个冒充的病人,但我想看到一所真实的医院。
  好吧。不过我们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膝医生,谢谢您的信任。想不到您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悲观的人,有的时候,反倒能使他人乐观。亚里士多德说过,记得你将死去,你就会更好地活。不知我能帮你做些什么?膝医生很诚恳地说。
  别出卖我。范青稞很严肃地恳求。
  好吧。院长是我非常敬重的人,我会尽力量帮你。
  给我讲讲毒品的本质,它到底是什么?范青稞说。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很多,但我和他们可能不大一样。我给你讲大家都不愿谈的问题——我们的失败。是的,人类一直在同毒品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但迄今为止,我们是漫长而光荣地失败了。我希望你能明白更多的真相。膝医生音调缓慢滞重。

  昨晚,在陌生的环境里,听陌生人,将陌生的知识,冷漠地描绘给你听,没有一点斩钉截铁的精神,真是坚持不下来。
  但范青稞匆匆吞下的安眠药,不可抑制地发生作用。她很想让腾医生讲下去,但在膝医生的故事里软弱无能的药物,子夜时分,打倒一个正常人的神智,却绰绰有余。她的眼皮间距越眯越小。
  我谈得很枯燥,请原谅。谢谢你耐心地听这些空洞无趣的东西,我们以后再接着谈。滕医生很有风度地结束了讲授。
  很好……可惜没讲完,戒毒启蒙教育……谢谢,以后……范青稞困得前言不搭后语。
  凡是我值夜班的时候,继续讲。膝医生应允。
  范青稞跌跌撞撞往病房走。以前偶尔也吃过镇静剂,但从没有这样灵验过。“请朋友吃饭,东西要越新鲜越好”,不知怎的,脑海里冒出了这句广告词。看来戒毒医院的安眠药也比别处的劲头大。
  睡了一个极好的觉。也许是听了悲惨的往事,相比之下,自己生活中虽有种种的不快,但是你不吸毒,这就是幸福。
  早起,范青稞心情好起来。想到这屋里的人,席子除外,都在毒品的炼狱里煎熬,前面还有戒毒的磨练,优越感油然生起,随之滋生出同情。心想这里的病人毕竟是自愿来戒毒的,良心中还有未泯的星光。
  昨晚上,你没听到什么吧?大姐。庄羽心虚地说。
  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范青稞恨不指天为誓。
  庄羽聪明过人,从欲盖弥彰里感觉了她的好意。心想这个一直板着脸、小心翼翼察看别人的大姐开始合群了。
  大姐,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得互相多帮衬。庄羽甜得腻人。
  你们这样恩爱的夫妻,在奸人里,也不多……
  范青稞话没说完;自己脸先红了。这话里至少有两处埋伏着影射。一是昨天晚上的响动,刚才还矢口否认,此刻不打自招。其二是“奸人”,虽说吸毒的人,不能算奸人,但当着人家的面这样说,终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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