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处方(86)

2025-10-10 评论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在我的面前,瘫痪成泥,我毫无自责,因为我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一切都是自愿。副总也成了瘾君子。但他比较有节制,没有像我似的,不可收拾。瘾上来的时候,他可强忍过去。当然也很难受,躺在那里,一言不发,好像重感冒的高烧病人。我们的感情反倒更好了,毒品使我们有了更多的共同语言。
  我有时说,就这样,也很好。我们就作这样一对毒鸳鸯,到了没钱买毒品的时候,我们一定要用最后的力气,自己去死。
  可是他不干。说我们还年轻,为什么不再试试戒毒呢?
  于是我们双双北上……
  范青稞听到这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副总就是支远啊。
  庄羽说,是啊。不过支远不是他的真名,那张身份证是他买的。我在这里可以喊他,甚至觉得这个名字挺顺嘴挺艺术的。可我说他以前时,没法这样叫。我宁可称呼他副总,好长时间内,我的确是这样称呼他的。
  范青稞衷心地说,但愿这回中药戒毒,有起死回生的效力。
  庄羽说,怕未必。这样那样的药,吹得多了。真有用的,少。也许应该让一个最高明的戒毒医生,也吸上毒,他才会全心全意地找个好办法出来。
  范青稞说,人自然都巴着有好药。但你这样想,也忒毒辣了些。
  庄羽说,以毒攻毒嘛。不过,这回的中药,看来很受重视。单是一个药瓶子,孟妈专来要了一回,也许有什么名堂?
  正说话间,栗秋走进来,说,你们的中药吃完了吗?
  两人齐答,吃完了。
  栗秋说,药瓶子交我带回吧。
  庄羽问,这瓶子是水晶制的吗?可惜我没好好看清楚,就交出去了。
  栗秋的睫毛一忽闪,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庄羽说,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倒要问你们是什么意思。一个破药瓶,这个问完那个问,烦不烦啊?
  栗秋说,没有就算了。说着走了。
  庄羽说,我上回住院,她就在。听说现在和外国人还有瓜葛,以后也许能出国。我这个人,没什么大优点,但是爱国,看不惯假洋鬼子。
  范青稞心里知道她是嫉妒,十分好笑,也不便劝。
  庄羽道,这么多人关心咱的中药,也不知到底有用没用?
  范青稞说,你既然已经戒过毒,就有些经验了。你觉得呢?
  庄羽说,要是往日,这么长时间不吸粉,就该有感觉了。现在还忍得过去,大约就是疗效了。到底灵不灵,还得看后面几天,那时才是关键。

  若鱼,你先生给你的材料,我带来了。简方宁在厕所门口对范青稞说。
  戒毒医院的走廊尽头,并排分布四个厕所。分别是男女病人厕所和男女工作人员厕所。身份不同,她俩不能进同一个厕所,只有在门xx交换情况。
  我有要事对你说。沈若鱼扫一眼四周,急忙报告。
  我到你那儿去。简方宁随同沈若鱼进了病人厕所。
  说起来工作人员厕所的使用频率比较低,若是沈若鱼随简方宁进到那里,说话更方便一些。可一旦被人撞上,就会引以怀疑。一个病人为什么同院长在茅房里鬼鬼祟祟?简方宁到病员厕所,则比较说得过去了,院长深入生活呗。
  这些厕所当初建成时,内部结构都是一样的,如同一卵多胎。但斗转星移,使用者不同,就显出巨大的差异。
  工作人员的厕所,虽不敢说宾馆似的无纸就添,有水就擦,但收拾得清爽洁净,空气中还散发着清香剂的余香,令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病人厕所每天亦有护工打扫,该擦的地方抹不到,要扣奖金的。工人也很尽责。并不是脏,而是它的设备显出饱受躁蹂躏的凄凉,洗手龙头旁扔满了手纸,半边浸了水,半边还干燥地支棱着,一点点塌下去,好像垂死挣扎的白蝴蝶。门的下半截伤痕累累,虽擦拭得很干净,表面没有浮土,更显出无数凹下去的鞋印。
  病人都嫌别人脏,水龙头要用纸捏着开关,用完乱丢。开门关门从不用手,全是脚踢……简方宁难得进病人厕所,一看之下很是忿忿,好像主妇让客人看到了没打扫的后院,很有些难为情。殊不知沈若鱼早已出入习惯,急急打断她的感伤,说,病房里,有大哥大在活动。支远身上有BB机。
  说完之后,才想起没有侦察地形,吓得把一间间关着的校号啪啪打开,谢大询地,空无一人。
  简方宁皱起纤细的眉毛。
  我那天发现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楼下往病房张望。你先别打草惊蛇,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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