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汤小希问。
贺顿回答:“完了。”
“你就真把钱退回去了?”汤小希很着急。
“钱都准备好了,她没拿。她说我最后的那番话值这么多钱。”贺顿说。
“这就好。”汤小希松了一口气,捂嘴巧笑。
“你就记得钱。”沙茵不满。
詹勇说:“我觉得贺顿最后的这番话,是不是火药味太浓了?有干扰当事者思维的弊病?”
还没容贺顿解释,沙茵就忍不住了,说:“我看说得还轻!一个女人,三番五次地被自己的法定丈夫欺骗抛弃戏弄,一次又一次的原谅,换来的是什么?是自己被掏成了一个空壳!这样的家庭悲剧再不能重演了,如果再继续下去,就不仅仅是第三者婚外恋之类的事件,要出人命的。”
汤小希也不计前嫌:“我完全同意沙茵的意见,我们要给当事人以强大的支撑。也就是说,当她的娘家人,帮她说话!为她出口恶气!给她撑腰!让她鼓起勇气,和老松这样的坏分子作斗争!从当事人大芳的反应来看,支持策略也完全对头。她对于一般的倾听已经表示厌倦,要求退钱就是明证。所以今后要改变策略,变被动为主动。”
这一席话,说得贺顿对汤小希不敢小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贺顿说:“小希,看来你是个好学生啊。”
詹勇说:“你们都是女心理师(6),来访者大芳也是女的,她说的又是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你们就很容易站在大芳的角度上来看问题。”
贺顿说:“说得好。继续说下去。”
詹勇说:“没了。”
沙茵说:“你这个人,怎么刚说了个开头,就吞回去了?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詹勇说:“确实是没了。我只是想提醒大家注意到这样一个趋势。至于在这个案例中究竟怎样体现,我还没有想好。”
柏万福说:“我不是心理师,不知道能不能讲点?”
大家说:“说吧。”
柏万福说:“俗话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咱们也不是妇联,不是给妇女出气的衙门。”
汤小希说:“有什么直说好了。”
柏万福说:“大芳究竟想解决什么问题?要说惨,她是挺惨的,但肯定不是天下最惨的女人,起码她还洋房住着,保姆雇着,吃香的喝辣的。要说老松的背叛,是很可恶,但他对大芳大面上也说得过去。古话说,奸出人命赌出贼,老松并没有想杀了大芳……”
几位女心理师(6)嚷嚷起来,七嘴八舌地说你这是什么话啊?大芳难道不是痛不欲生?大芳难道愿意局面蔓延下去吗?难道非得闹出人命才要帮助她吗?
柏万福举手投降,说:“我也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不是让畅所欲言吗?我抛砖引玉。”
大家又讨论了半天,基本上统一了意见:贺顿要给大芳“补钙”,让她坚强起来。如果老松再不老实,就要把命运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能让悲剧重演。
同侪讨论结束以后,贺顿很高兴。环绕许久的困惑被集体的智慧所破解。
没想到落了大芳自杀这等结果。
老松走后,贺顿陷入巨大的迷惘之中。她已经从大芳的嘴里,听到过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卑劣行径。
说实话,贺顿害怕老松。寡廉鲜耻的男人,披一张道貌岸然的皮,一肚子卑劣下流。
柏万福得知那位道貌岸然的男子就是老松时,激烈反对贺顿进一步的治疗。
“不要理他!离他远远的!愈远愈好!一个大恶棍!把自己的老婆害得丢了胆剜了肠摘了肾割了胃掐了肺尖,最后又切了腕,这种暴徒十恶不赦不可救药!你千万不要被这个流氓纠缠住!”
正在吃饭,婆婆吓得放下碗说:“贺顿你要和流氓打交道啊?”
贺顿病恹恹地横了柏万福一眼:“工作的事,你不要不分场合乱说。闹得妈都担心。”
婆婆说:“你们这个啥所,来往的都是什么人,我闹不清楚。但流氓怎么回事,我知道。那是万万不能进门的!好歹我是房东,他要来了,我就堵在门口用扫帚把他轰走!”
婆婆一生中,扫帚是最强大的武器。
柏万福说:“妈,要是不说,您认得出谁是流氓吗?”
婆婆不乐意了:“看你说的,以为我真是老眼昏花,连个流氓也认不出来了?吊儿郎当油嘴滑舌头发锃亮游手好闲的就没错!”
百般无奈之下,贺顿去电台主播钱开逸家。钱开逸看到贺顿来了,十分高兴,用像薄荷一样清凉的嗓音说:“我一直在等你。”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毕淑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