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被青峦这一笑笑出心中一丝悲凉,他什么意思?看到青峦眼镜玻璃后面微笑着弯了眼角的眼睛里,他眼光的焦点似乎落在无穷远,而无穷远处,当然没有她荷沅。荷沅敏感地想到,青峦一直信誓旦旦地对她、对梁童两家父母说不出国,因为不放心她,一定要等到她毕业了再说。而这回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在安仁里受伤后完全放弃原先的承诺,收回原来拒绝的去澳大利亚的考察,他变卦了?为了什么变卦?就因为安仁里那件事打击了他?因为他的自信失落在安仁里?只有这个原因了,原来青峦知难而退了。好吧,他认清了他自己的路,准备沿他自己的路走了,那是他的自由,他本来就没有义务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她则是可以被轻易放弃的,包括他对她的承诺。
荷沅收回那只被青峦放弃的手,站起身来转身离去,她特意将背挺得笔直,不想给青峦看见她心中的失落。她不是刚刚还在冲着青峦喊不要别人牵着走吗?好,现在如愿以偿,青峦放开了她,她走吧,应该走得更直。如果再回去牵青峦的手,那无疑是打她自己的耳光。荷沅在心中命令自己:不许回头。
青峦看着荷沅下巴一扬,昂首阔步出去,心中的疑问一下被证实了。荷沅,真的看不起他了。他无力叫住荷沅,他想到,荷沅既然看不起他,他如果苦苦哀求她回头,只会更被她轻视。如果有误会,那么解释清楚便可解决。而他该怎么对荷沅解释?追着荷沅告诉她,他是有能力的,是可以给她幸福的?可是经过安仁里那件事,这种话他说得出口吗?
那么,唯一的路,只有做出什么给荷沅看了。可是,荷沅怎么能仅仅因为安仁里一件事看轻了他? 这以后,青峦无数次在梦中大声责问荷沅,而荷沅一直没有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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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走出系楼的荷沅心里什么味道都有。那么多年来,青峦一直如放风筝一般地拉着她,拉着她考这所大学,拉着她考这个专业,拉着她走他的老路。她言语上面反抗都没有用,因为爸妈总是站在他的一边,童爸爸童妈妈又都是她的老师。而今天,他终于发觉,风筝飞得太高太快,绷紧的线不是他能控制,甚至绷伤了他的手,所以他不愿再继续,剪断了握在手中的那条线。那么爱呢?那些信誓旦旦呢?难道都是他借以控制她的借口?他把她当什么了?
荷沅想哭,可更是愤怒地命令自己不许哭。她硬是让打转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得隐形眼睛在眼皮里流窜。她冲进图书馆,像是完成任务似地找资料,野青树,野青树,你在哪里?你是什么东西?检索,检索,检索,工夫不负有心人,图书馆临关门前,她在药用植物里面找到了野青树。
“野青树是豆科植物,目前这棵野青树的高度已经是它的极限,它只是低矮的灌木。一般生长于福建以南的地区。它的枝叶经水浸石灰泡后,产生的泡沫捞出晒干,便是中药青黛,颜色灰蓝或深蓝。取出泡沫后的清夜中可以得到靛蓝。古人形容女子化妆,说青黛画眉红粉涂颊,不知道是不是说的这种青黛。”
王是观带着他拍的照片又来的时候,荷沅先把他拉到野青树边,以四平八稳的声音科学地叙述一遍她今天查来的资料,似乎王是观应该可以分享她的发现。没想到王是观听完叙述,哈哈大笑道:“不知道古代人用不用青黛做眼影,一样是蓝色的,那可是非常天然环保的东西啊。”
荷沅愣了一下,随即被王是观的联想逗得失笑,但一笑出声,便又没了劲头。王是观见荷沅今天无精打采的,与昨天完全不同,一张昨晚会得闪亮的小脸耷拉着,眼神没了光彩。不觉替她一起难过,问道:“你今天怎么了?很不开心?”
荷沅想了想,直说:“你别与柴外婆说啊。我今天与男朋友分手了,我很难过,也很气愤。”
王是观怔了怔,没想到荷沅会这么说出来。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道:“我算是长得高大英俊的吧?明天借给你一天,气死你男朋友去。让他看看,没了他你过得更好。”
荷沅被王是观的无厘头搅得没办法又深入地难过,哭笑不得地道:“跟你想的不一样,我的问题是,我长大了,他控制不了我了,所以他放手不要我了。”
王是观耸耸肩,不解地道:“通常的分手要么是我不爱她,要么就是她不爱我。你们的情况很特殊,但是梁小姐,你认为你们是恋人吗?你们的关系怎么那么怪?”
荷沅被王是观问住,神情恍惚地反问一句:“我们怎么不是恋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直是他带着我走,一直带我走进大学。他要是不爱我,怎么可能花那么多工夫那么多心思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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