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士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猫腻,不由与瞪着眼睛的雷东宝面面相觑,嘻笑道:“哪有这样作弊的,不怕让人查出来砸你铺面?”
杨巡“嘿嘿”一笑:“我们小本经营,看到国营厂采购的又得递香烟又得送好处,不从这里短斤缺两还赚什么?他们拿了好处,还哪里会来砸我们铺面。”
雷东宝道:“还有比红伟更滑头的。你们都那么做?”
杨巡一笑,哪是都那么做,那些定做不足尺的都是他自己要的货,他到处上门推销,找的大多是国营企业,最需要这种短斤缺两电线。但他嘴里说:“都那么做,否则我怎么知道。雷书记跟雷厂长慢坐,我自己去车间量尺寸。”
雷东宝看杨巡笑着露着两颗大虎牙出去,等看他走远,才道:“这人谁敢用他?谁抓得住他?说话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什么时候让他骗了都不知道。”
雷士根笑道:“看他量大,我们给他定做一批,我们自己不干,还是足尺。不能明着开这个口子,我们那么大摊子,要是都学会生了那小心思,我们还怎么管得过来。”
雷东宝点头。想了会儿,道:“你防着点,如果有人开这口子,敢昧村里钱,先往死里打,再送他去坐几年牢。看谁还敢。”
雷士根犹豫了下,“四宝说,老书记收人钱物,批低价砖给人。”
雷东宝一时愣住,死死盯住雷士根,好久不语。这时杨巡回来,跟雷士根就着各种规格谈价,将价格压到他满意地步,才交出预付款,约定后天取货。雷东宝一直不语,双臂抱胸前发呆。连杨巡走时打招呼说再见都不理,想自己的心事。等雷士根回来,他才难得地压低声音,问:“你调查了没有?”他知道雷士根不将细节调查清楚绝不会胡说八道,与四宝为人大不相同。雷士根既然说了,那就确有其事,所以这个问题才严重。老书记是他恩人,又是德高望重,哪里能往死里打。
“调查了,证据确凿。跑拖拉机的好几个人知道。”雷士根取出一只信封,“里面是证据。”
雷东宝拿来证据细看,眉毛越拧越紧。看完,拍案而起。雷士根忙也跳起来,一把拖住雷东宝,“你不能急,我就是怕你急才一直没跟你讲,先把外围调查做好了才告诉你。你妥善处理,老叔与别人不一样。”
“大伙儿都看着。”雷东宝简直可说狰狞。
“可他是老叔,不是别人。”雷士根死死拖住雷东宝,“或者悄悄把他撤职了,算他退休,对大家有个交待。”
“不行。”雷东宝大力挣出去,“你守着电线厂。”便走了,直奔砖厂找老书记。雷士根无奈,拿起电话想跟老书记先说一声,可想了想,还是放下。他相信雷东宝的处理,但他担心,他最终还是没敢大意,骑上自行车远远跟去。
雷东宝找上砖厂,直奔老书记办公室,一声不吭进门,关门,关窗,将信封扔老书记面前。
老书记不知是什么事,打开一看,脸色煞白,一言不发。
雷东宝盯着老书记,咬牙切齿地道:“老叔,你是老叔,我先来问你,怎么处理。”
老书记还是不吭声,摸岀一枝香烟,却双手颤抖,火柴划不亮。雷东宝没帮忙,依然盯着老书记,也不言语。
有人来办公室找老书记,机灵的在窗外一看里面那肃杀气氛,立马乖乖溜走。愣头青的敲门,却没人搭理,只好走开。里面两个人在沉默中对坐足有半小时,老书记才终于划亮一根火柴,点着一枝烟。
雷东宝拿出他这辈子最大的耐心,才闷声不响等着老书记将一枝烟死命地抽完。原以为老书记这下总该说话,没想到老书记晃晃悠悠站起来,佝偻着背,走向门口,却依然不表态。雷东宝不得不仗着年轻身手好,一脚伸出去险险地拦住门,不让老书记打开。“老叔,给句话。”
“你看着办。”老书记站在门前,并没施力开门,却也没看向雷东宝。
雷东宝愣住,一张脸更黑,想了一下,便将拦住门的腿撤回,“老叔看着我长大,最后给你的机会不抓住,你知道我会怎么做。”
“我求你拜你,你会放我一马吗?我太知道你。”
“既然太知道,为什么你还明知故犯?你自讨苦吃。”
“又没多少,我没想到有人敢查我。现在的小雷家是你的天下啦。”说着话,老书记打开办公室门,却看到赶着进大门的雷士根,自言自语:“好样的,雷士根,狗奴才。”
雷士根感觉到老书记的目光如刀刮过他的脸,当然,他的招呼老书记不会应声。他看着老书记走到大门口,试图骑上自行车,不成,不得不推自行车出门。他赶紧跑进办公室,看到雷东宝正好黑着脸走出来,他忙问:“没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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