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上班,宋运辉将与省化工的谈判结果与水书记说了一下,尤其是那些附加条件。他并没暗示明示,上来就直说他觉得附加条件挺适合水公子,就是照着水公子的条件与省化工谈的,说省化工答应可以两夫妻一起去,而且以省化工与金州的火车距离,不算离家太远。他又把省化工答应的房屋、收入等福利条件与水书记详细阐述。他去时已经想到,水书记一个儿子远在上海,另一个在金州高不成低不就,不如去省进出口公司作全方位提升,反正有老子在金州支撑,省化工不敢亏待了水公子。
水书记也很爽快,当下就直说这两个名额让他儿子儿媳去正合适,也很感谢宋运辉想得周到。与宋运辉详细商量了后一步怎么调动儿子的工作,便要宋运辉出面全权负责后续事宜,包括在金州和省化工两处。
宋运辉第一次做这等以权谋私的事,从水书记办公室出来,心里再次感慨自己的堕落,说明白了,他现在这个角色就是狗腿子的角色,与虞山卿没什么差别,与虞山卿所谋也是一样。他开口与省化工谈附加条件之前也犹豫过,可终于还是开口了。原因很简单,上有所好,下有甚焉。他又怎能例外。与其要他学着岳父时常陪着小心跟水书记钓鱼,或者学着虞山卿与水书记利益往来,他还不如做这么一次掮客,把水书记的儿子安排到外贸,让他帮着照应着水书记儿子在省化工获取利益,他反正不经手钱,不用时时低头哈腰陪笑脸,眼不见为净。为了一个在外贸的儿子,水书记是说什么都不会继续偏向虞山卿,让新车间经常堕落地生产低价内销产品了。他是用自己的堕落,换取新车间的不堕落。他安慰自己的良心,不,他并不是为自己谋私利,他为的是他的宝贝新车间。他尽量忽略他的另外一个目的。
回头想想,原以为做这等宵小之事会非常难堪,可做了才知道,好多事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只少个提出来的,只要条件成熟,这种事,都是顺水推舟。
宋运辉拒收虞山卿的礼,可虞山卿又没法绕过宋运辉。因此,虞山卿求上宋运辉的时候,不得不看宋运辉的眼色,听宋运辉的牢骚,宋运辉说总是插手新车间的工作,得看人脸色,虞山卿就把这话放大几倍,传达给水书记,以便水书记从上往下地加压,让新车间尽快岀货。所有的抱怨,宋运辉都不直接向水书记说,而是由虞山卿出于个人需要,积极传达。几次三番,水书记烦不胜烦,知道这条关系不能不理顺,否则宋运辉没法干活,而宋运辉此时又不可能离开出口科,出口科也需要他。水书记索性特事特办,让宋运辉跨单位到新车间又兼了一职,调任副处。宋运辉这个车间副主任的资格比现任的副主任老,又是副处,自然成为顺位的第一副车间主任,一分厂厂长被无形中架空。虞山卿至此才明白,他被宋运辉利用了。可他也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
而宋运辉心照不宣,明白这个职位与水书记儿子的速速开赴省城就位大有关系。而他,则是终于又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新车间了。回头向程厂长交待过程,程厂长直说高明。
这时,久无音讯的梁思申终于传来消息,在她憋了一肚子火,准备将情况捅给媒体之前,传统而又好面子的外公舅舅们屈服,她与外公舅舅们庭外和解,拿了符合她意愿的一笔,这笔钱足够她读书安家,但她也被痛斥为白眼狼,以后别想再上外公家的门。她秋天将升大学,已经选择一家很不错大学的通知书,她准备中学毕业后回国一趟,见面详谈。
宋运辉终于可以为梁思申松一口气。但他告诉程开颜,梁思申将回国的时候,程开颜心里很有点担心,而且担心外露,露了好几天。出于一种深刻的担心,程开颜在避孕措施上做了手脚。未几,她果然怀孕。程开颜的怀孕令她自己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令她丈夫欣喜若狂。可她实在有点受不了宋运辉的谨慎,先是带着她托关系找到相熟的妇产科医生,问询各类注意事项;然后宋运辉每天研究有关书籍,每天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就差恨不得一条绳子把她绑在床上养胎。程开颜感觉异常甜蜜,她虽然觉得宋运辉因为他姐姐流产去世的阴影而对她关心过头,可她甘之若饴,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幸福的孕妇。
宋运辉兼职新车间后,忙了许多。但再忙碌,他也不要妻子忙碌,他动手将家务做好。程开颜只要做一些些不用弯腰的轻松家务,比如洗碗、擦桌子等。程开颜常心疼宋运辉的忙碌,可宋运辉却并不觉得累,或者辛苦,他反而觉得生活又多一个目标明确的盼头,生活比之前的更有意义。只是,程开颜的担心换成宋运辉的担心,宋运辉的担心恐怕只有等程开颜将孩子顺利生下,母子平安,他才会放下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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