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申不由松一口气,讨厌的舅舅舅妈们不在就好。跟外公进去里面。陈设也几乎没变,不过现在梁思申开始能看出好来,那瓷器,那木雕,原来都有来处。但外公却戴上眼镜仔细打量她,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她并不胆小,从包里掏出一件件的东西,摆到前面矮几上,先挑岀一件,交给外公,“外公,新春愉快。一件小小礼物,请您笑纳。是我从国内带来的西泠印社的印泥。这些是我回上海拍的照片,有老宅的,也有新外滩的,外公要是喜欢…”说到这儿,她停下了,因为看到外公正慢吞吞翻看她送的印泥和印泥盒。
外公看了会儿,语气缓慢,却目光尖锐地问:“你现在过得好吗?应该不错。”
梁思申微笑:“是,挺不错。”
外公了然地点头,道:“谢谢你的印泥。西泠印社的印泥倒是一如既往,难为你从国内带来给我,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外面的青花釉里红小盒,才让人生买椟还珠之思啊。看来你现在真是过得不错,不错到能讲究这些了。”
梁思申还是微笑,心说千挑万选的礼物,看来外公识货。她不愿小人得志似地声明自己脱离外家后过得很好,可又难忍当年被舅舅们视作穷亲戚的恶气,就想了用这一只清三代的印泥盒说明问题。但既然外公看透了,她乐得大方,“这是妈妈提醒送的礼物。”
外公点头,也不再问,打开相册看老宅照片。一看被搭建得乱七八糟的老宅,老头子情绪激动了,指指点点问题非常之多,梁思申一一解答。外公终于充满期待地问:“你爷爷不是高官吗?有没有办法让老宅免予拆迁?或者我回去跟他们谈谈?”
“我爸爸已经努力了,可是那儿需要经过一条高架公路,没法让公路为老宅改道,再说爸爸毕竟不是上海市的。妈妈让问外公,有什么需要保留的,她尽力拆下来保留。还有上海市政府补偿的拆迁款,她让我在这儿折合成美金支付给外公。”她将一张支票取出,推到外公面前。
外公没取支票,却来回翻阅相册,连连叹息。好久才有些赌气地道:“算了,早已给破坏得差不多,我早年亲手挑的彩色玻璃一块不剩,连屋架子都残缺不全,还留什么留。唉…”他将手中相册摔到矮几上,梁思申看着心想,还是一样的躁脾气。“支票拿回去,没几块钱,留给你用。你现在做什么?毕业没有?”
正说着,一个表姐先回家来,对梁思申倒也客客气气问好。梁思申心说她回家时候,堂兄堂姐们都说她生活奢侈,养尊处优,她自己也觉得是。可现在与表姐稍一对比,立见高下,表姐才是真正的养尊处优,而她则需要奔波照料自己的生活。一双手伸出来,怎么都不可能有表姐的绵柔触感。形容中,更是没有表姐的悠闲单纯,她则是因觅食行动带来的一身精明锐利。
这一认知,令梁思申锐气大伤,沉吟许久,直到表姐上去更衣,她才缓过劲来,与外公简单说起近况。外公眼里的惊讶稍微抚慰了她,但她说完这些,就与外公告辞离开,不愿意吃那拿腔拿调的年夜饭。外公眼里却是更添惊讶。
行李箱子原封不动地拎回,梁思申坐在夜班飞机上,思绪万千。没对比不知道,对比了才看清自己的身份。想到与表姐同样出身某家门第的高中同学,想到她一直来相处时候的有劲没处使,现在才明白,两人不是同一种人。若是她当年没出国,而是一直依附在爸妈羽翼下,虽然物质生活没那么优裕,可她终是不需这么早为生活操心操劳的吧?因此如今,除了风花雪月,有些生机勃勃的话题,她还真没法与同学交流,说了,找不到丝丝入扣的响应。她确实喜欢同学的英俊帅气,可就是一直不愿承认他是男友,原来是因为没法在同学身上寻到支持点吧。她闭目暗叹,还以为爱了呢。
静悄悄回学校上课,回吉恩手下上班,只觉得生机勃勃地干活的同事分外可爱。
杨巡开着车子回家,虽然这车子比较老式比较陈旧,可毕竟这既不是拖拉机也不是小平头卡车,这是村里第一次开进来的小轿车,着实在村里轰动了一下子。多少老少特意为了看这辆车子而来,不惜翻越山头,多年来第一次走出家门。杨巡最先还颇为得意地带着几个老小在村子里的机耕路上兜一圈,才一天下来就疲了,将钥匙交给杨连,有人上门,让杨连带领参观。
但杨巡开着车子去小雷家时候,却是一点没体现出什么优势,小雷家村办门口,雪亮的两辆新桑塔纳。棱角分明,比拉达可漂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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