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代会身后,完全是水书记高大巍峨的身影,一如厂长负责制之前。水书记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依然牢牢掌控着全厂的主动权。
费厂长无奈之极,手脚完全无法施展。整顿办的人也郁闷,费尽心思写出来的东西被职代会一讨论,总是支离破碎。热情是最容易被消磨的,大伙儿早没了开始时敢叫日月换新天的热情。
宋运辉也是时刻关心着整顿办的工作,那儿,现在属于虞山卿的位置,原本应是他的。他现在倒是庆幸,如果他没下基层来,在整顿办每天将如处于风暴中心的小舟,谁知道什么时候倾覆。不像现在,他可以主导自己的学习方向,工作方向,与大家又和睦团结。这南墙,算是撞对了。
只是,宋运辉对水书记这人挺反感的,一个人怎么可以以一己之私,发动耗时耗资的职工运动,阻挠这么大工厂的前进步伐。他新进,他还不知未来做什么,所以他只能旁观,正因为他旁观,他才能客观地看出职代会背后水书记的影子。反而是那些职代会代表的职工们,都被人有的放矢释放的未来职权利划分方案风声的魔棒搅得群情激荡,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极大支持了职代会的权力行使。他有时候很想告诉人们,你们被利用了,可他终究没说出口,他太深知言多必失的教训了。
可正在宋运辉反感水书记的时候,车间忽然将他抽调到技术组,给他一间小办公室,指派两个技术员给他,让他带领这两个刚考取技术员的年轻人一起整理完善车间技术资料。后来听说,原来是水书记指示,这令宋运辉心中感想复杂,他只有更紧闭双唇。
两个技术员虽然年轻,却已是老资格,并不服管,主要的还是质疑宋运辉并没经过大设备故障考验的技术水平,而且都还很不服气一只大学文凭的效用,认为宋运辉能领导这样一个三人小组,无非因为他是比较幸运的最受重视的第一届大学生。再说了,做多做少一个样,宋运辉这样连身份都没明确的人当然不可能对他们的工资奖金造成影响,做少还留点力气可以回家打个沙发,都是等着结婚的人。
宋运辉第一天安排工作就遇到消极怠工,他已经客气,每人只安排他半天工作的量,可两人一天下来都没做完。宋运辉在下班前五分钟问他们为什么没完成,两人还挺不耐烦,都说大学生做事何必太认真,这儿做事做死了也没人看见,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宋运辉很认真地跟他们说,做事虽然辛苦,可学得的知识是自己的,做事的过程虽然累,可最终完成一件事的喜悦也是自己的,即使眼前看不到钱的回报,可自己获得的喜悦和提升,不是金钱可以衡量。但宋运辉真心实意的话被两个技术员取笑了。
宋运辉很无奈,名不正则言不顺,出现这种局面在意料之中。他早已知道他不是雷东宝,不能像雷东宝一样布置任务的时候当仁不让,遇到谁敢反对,拳头过去。他只能说理,但对于不讲理的人,该怎么说理?宋运辉找到上中班的师父,师父听了说,要不由师父出面跟两个技术员说说,两个都是以前在他手下呆过几天的人,会卖他面子。宋运辉想想,不妥,即使小学时候他受欺负都不去告老师,现在怎么就反而活回去了呢?
他回到寝室另想办法。今天与两个技术员的交手让他想到一点:口说无凭。他今晚上索性其他什么都不干,用寝室里的图板画了一张工作任务分解图,每个人每天的工作,细化到画一个螺丝,都放在一张二号图纸上,三个人的工作量一目了然,三个人的工作进度也是一目了然,每天下来只要打勾勾掉已经完成的工作就行。后面的备注则是说明为什么完不成工作。为以防万一,他画了一式两份。等寻建祥中班回来他才做完。寻建祥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干脆地说,客气什么,他们完不成就骂,他们想反抗就找他寻建祥,他拳头正痒着。宋运辉笑着答应,寻建祥的友谊虽然另类,可友谊都是给人勇气的。
第二天上班,宋运辉完全改变态度,挂出图表,然后明确告诉两个帮手,他丑话说前头,跟着他宋运辉做事,绝无你好我好,敷衍塞责,不愿意,可以要求调离,不调离,就得依照图表干。他看出两个技术员嘴巴不说,心中不以为然,他不得不压缩自己的动手时间,时刻关注两个人的工作,不行,他开口骂。他话不多,骂人也不是泼妇骂街般一骂就是半天,他以当年当狗崽子时候没法多说话而练出来的精准骂人技术,一句便黑虎掏心,噎得人难受。想不挨骂,就好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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