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看到,宋运辉从刚结婚时候喜欢微笑甚至傻笑地看着她一个人叽叽呱呱,变为也参与着叽叽呱呱,变得越来越有互动,她觉得这就是进步。她喜欢看到这种进步。
一会儿宋运辉洗澡出来,却意外地提了个建议:“还早,要不要到外面走走。”他想的是梁思申一个人在这么小空间里关了一下午,肯定难受。
梁思申奇道:“开车去你的老家锦衣夜行?”
“不是,就是外面走走,散步。我对老家城市也并不熟悉,大概只熟悉一个火车站,可早已拆毁重建了。”
梁思申知道宋运辉一向好静,对他的提议只好观其行。两人都是难得出来逛夜市,看烧得墨黑的高压锅土法爆玉米花,看路边小摊摆着无数盗版磁带、录像带,以及各色各样的小百货。两个一向车进车出的人都觉得很有意思,梁思申还在地摊上买了一枚旧旧的陶瓷毛主席像。
宋运辉怕梁思申走丢,一直拉着妻子的手,在这种烟火气十足的地方一起好奇,别说是梁思申这个半老外好奇,他这个每天醉心工作的人也如发现一个新世界。他喜欢身边的这个“伴”,他相信他这回的婚姻是对的。
只是梁思申而今有忌讳,面对好香的羊肉串和新疆葡萄干不敢张嘴,只好都塞给宋运辉吃,弄得宋运辉还是第一次当街吃零食,手里还捧着一大包爆米花。
杨巡几乎是一接手商场的管理,就第一时间开始后悔。他因为赌气签回商场的经营权,等高兴劲儿过去,就想到他不是推翻在东北立下的誓言了吗?他现在怎么脑子一昏,将一家账面亏损的商场经营接受下来了呢?但合同已签,已经容不得他后悔。
他面对的是千头万绪、枝杈多到混乱的账目。上海派来的人即将引退,但这些退下来办移交的人,却经不起他几句话的提问。杨巡面对无数所谓商场管理套路,头痛之余,直奔他认为的重点:钱。他就从钱进钱出的脉络人手,理顺那乱成一团的枝杈。
眼下的商场里,有些铺位是出租的,有些铺位则是商场自营的,自营的管的还行,进销存的账目都做得有条有理。但是出租铺位的收支,杨巡只问一个问题,原商场总经理就吃瘪。杨巡问,出租铺位卖出去的商品如果不通过商场的口子统一结算,而是私下与顾客完成交易,不让商场经手而被商场收取一定额度的经手费,商场方面如何查证?又如何采取措施杜绝?那个商场总经理说了很多理由很多难处,可就是拿不出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杨巡却是看着那总经理,对旁边弟弟杨速道:“做生意的哪个不是泥鳅,换我在商场租一个商铺,我也会做小手,你看我不是一看到这个制度就想到了吗?有钱不赚猪头三。”他取笑完了,才问那原总经理:“这条规矩,是上海那边传来的吗?”
商场原总经理道:“这些在上海实施的很好,我们搬来这儿实施,其实做小手的铺位并不多,顾客大多还是喜欢通过我们商场的收银台付款,免得买去的商品有问题没法退赔。”
杨巡不依,笑道:“上海的人也是人。我说实话,管不住小手的制度,肯定是漏洞百出的制度,肯定不是好制度,所以这条制度没有解决的办法,只有把制度推倒重来。”杨巡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忽然冒出熟悉的感觉,却想来想去不知出处。他迟疑了一下,对杨速道:“我刚开市场的时候,从税务老爷那里拿来政策死背,你道是背什么,我就是找有什么地方可以钻空子,寻常不缴税是犯罪,钻空子不缴税是避税。后来看税务老爷一个一个新文件出来,都是堵那些漏洞的。老二,回头我们要好好站到租户的立场上看这些制度,看看到底有哪里漏洞。唉,头痛,自找麻烦。”
商场原总经理旁观杨巡的接手,对杨巡的这一番话却是深有共鸣,但他只微笑道:“我们不是老板,我们是执行者,所以…”
杨巡好奇地道:“你们上海也执行一样的制度?”
“有些因地制宜的小变动。”
杨巡没再继续这个好奇,但换成另一个好奇。他真是很想知道,梁凡和李力在上海的经营究竟挣不挣钱,管理是不是也这么千头万绪,如一团乱麻,光凭他看几眼制度,就可以想到好几招绕过收银台的措施。
杨巡肯定地道:“我得先顺着钱进出的路线,把钱漏洞眼儿都堵死,再考虑商场人气。”
但漏洞并不是想堵就能堵的,杨巡虽然是个最会钻空子的人,可架不住人家三个臭皮匠的群策群力。他于是接连与租用商铺的贸易公司或者办事处开会,研究更新制度。也让与会者思考,究竟别家商场怎么做,才能吸引顾客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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