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根坐在前面,闻言只是笑笑,但是没说。红伟道:“说起来这十几年变化还真大。”
宋运辉道:“士根哥,你儿子上初中了吧?我看着他长大的。”
士根才道:“刚上高中了,犟得不行,每天跟我争长短,什么事情都要辩个高下。宋总女儿还没初中吧?”
“还没,不过快了。你说他们这么疯长,我们还能不老?士根哥有五十了吧?”
“明年,明年请宋总过来喝酒。”
“刚才说大哥现在酒量减少,也该是时候了,我都忘了大哥也奔五十了。印象里大哥好像一直是那样子,每天使不完的精力。”
士根笑道:“书记以前可没那么胖。宋总倒是一直不胖,宋总生活有规律。”
“太太管着。”宋运辉呵呵一笑,“士根哥,不瞒你说,我今天来想讨教你这个旁观者,小雷家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跟着红伟哥一路看下来,一路都是问题。”
士根不由得看了看宋运辉,但士根现在也无所谓,他已经是给压到底层的人,他就直说:“小雷家现在看上去麻烦很大,但书记看上去没有办法。原因追究起来,根子还是出在书记个人身上。宋总找我们谁都没有用,最应该是好好找书记谈,让他不要一意孤行。我以前仗着老面子找书记提过意见,书记没听,看来还得宋总出马。其他具体我也说不上来,我离开雷霆很久啦,他们怎么操作我没权过问。”
“哦,士根哥能否把以前跟大哥提的意见和我说说,方便吗?”
“方便,以前我提的时候想单独谈,不过书记说公开谈,大家都听到了我边提书记边解释。一条是村原有的猪场鱼塘没归雷霆,那部分承包收入由谁保管的问题;二条是征用村土地后的土地征用费由谁保管的问题;三条是在雷霆上班的 村民只拿有限工资,上缴奖金由雷霆支配是不是合理的问题。”
不用等士根说出雷东宝的解释,宋运辉就已经知道依雷东宝的性格,那些钱会流向哪里。由此,宋运辉不由得深深担忧起雷东宝在小雷家村的群众基础。雷东宝对他都这样,对村民还能有什么好辞色?如此看来,这雷东宝别说是活路没有,连死路都被他自己堵死了。宋运辉无心开车,也无心掩饰,将车停到路边交给小三,自己退到后座。
他做企管多年,最清楚钱在大家眼里的分量,因此每到加工资或者岗位工资调整时期,他都是严阵以待,再三再四拟定调整方案,小心掂量,各方平衡,可即使这样,每次依然麻烦不断。那么那些已经记在村民名下不菲的钱却被雷东宝强行占用,村民该有多少不满?而如今又眼看雷霆陷入困境,村民被雷东宝占用的钱眼看将陷于泥淖,大家将如何憎恨占用他们的钱又管理不善让他们的钱有去无回的雷东宝?他不知道雷东宝还做了那么多蠢事,果然士根旁观者清,三个问题直指雷东宝的死穴。而雷东宝却笨到要求士根公开对话,而非私下解决。真是无知到狂妄。
如果雷东宝有个风吹草动,这三笔钱归还成疑,那些村民都得揭竿而起。
车上众人都沉默,偷偷看宋运辉脸色。红伟以前出差没亲耳听到士根谏言,只是风闻士根与雷东宝吵过一架,今天听了详情,又见宋运辉严阵以待,他不免想到杨巡的提醒。他钱多,对那些个钱不是太在意,但是别人呢?连正明都再次回头认真品咂士根这三个问题的滋味。
车到宾馆,宋运辉安排他们几个在他的套房歇息喝茶,他则是上楼找外公说话。他将雷士根的三个谏言一说,外公奇道:“东宝脑袋灌水泥了?”
宋运辉没有回答,又把他见到的小雷家一幕跟外公详说。外公认真听着,一直摇头。等宋运辉说完,外公道:“东宝还呆村子里干什么?赶紧转移资产逃走。我看没办法。”
“只有救活一个完整的雷霆,大哥在小雷家才能好好呆下去。外公看…”
“他呆小雷家干什么?继续祸害?到一定规模后,他不是管小雷家那料了,他该被历史抛弃。我看你现在传染病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没看清?你现在只有一件事能做,给东宝留条后路,让他有地方投奔,其他没了。”
“外公能不能下去跟小雷家的几位大员谈谈?”
“去干吗?医死马?我才不干那蠢事。你赶紧打发了他们,找辆车带我四处看看,别白来一趟。”
宋运辉只好放弃,他打电话要宾馆派一辆车,写下地址,让司机趁天还亮,带外公、可可、小王、保姆去几个地方转转。他则是下楼与小雷家四个聊天。至此还有什么可聊?宋运辉也没了帮忙的信心,他不信失去民心的雷东宝能有本事力挽狂澜,再度带领小雷家村民绝境逢生。但既来之,则安之,他还是找话题与众人谈了两个小时,又一起吃顿饭,才亲自送他们几个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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