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里的单人床(21)

2025-10-10 评论

  三个星期没见了,你突然出现。
  一个人吗?我问你。
  你点头。
  现在满座,要等一下。
  好的。
  我把你交给田田,不去理你。
  不望你,是唯一可以不伤心的方法,请原谅我。
  田田把你带到后园。
  我走过来问你:要吃些什么?
  那天晚上,是不是忘了关水龙头?你问我。
  为什么现在才问我?我反问你。
  你尴尬地望着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真希望阿素快些出现。我说。
  你怔住。
  她才是你要的人,你一直也没有忘记她。
  她不会出现的。
  为什么?
  她死了。你说。
  我愕住:她什么时候死的?
  她五年前已经死了。
  你是最近才知道的吗?
  我早就知道了。
  但你不是一直在等她吗?
  是的,我在等她,那不代表她会出现。你哀哀地说。
  她为什么会死?你不是说五年前在这里跟她分手的吗?
  那时候,医院的工作很忙,我又忙着考专业试,因此疏忽了她,甚至一个月里,只能跟她见一次面。我只是想着自己的前途,没有想过她可能觉得孤单。
  那天,她跟我说,晚上会在这里等我,如果我不出现,就永远也再见不到她,她在电话里哭着说要跟我分手。
  我本来是要值班的,为了见她,我恳求同事替我班。我悄悄溜出来,在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色的雏菊,准备送给她,我以为她只是闹情绪,哄哄她就没事了。
  那天正下着雨,天气很潮湿,我一个人坐在里面,等了很久,也不见她来,我以为她仍然在生我的气。我抱着那束雏菊,垂头丧气地回医院。   经过走廊的时候,我看见一张放在走廊的病床上有一个用白布盖着的尸体。在医院里,这是很平常的事,刚刚死去的病人,就是这样放在走廊上,但是,那个尸体露出了一只脚掌,那是一只我很熟悉的脚掌枣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是跳芭蕾舞的,因为长期练习的缘故,脚背有一块骨凸起来,跟平常人不同。我告诉自己,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会躺在这里。我伸手去抚摸那只脚掌,那只脚掌很冰冷,那五只脚趾是我很熟悉的,那一层包裹着脚掌的皮肤是我摸过的,不可能会错。我放下雏菊,缓缓地拉开那块盖着尸体的白布,她闭上眼睛,抿着嘴唇,彷佛在埋怨我让她觉得孤单枣你在我面前流泪。
  她为什么会死?
  那天天气很潮湿,她在舞蹈学校的更衣室里洗澡,出来的时候,她赤着脚,踉跄地跌了一跤,刚好撞到更衣室里的一块玻璃屏风,整块屏风裂开,玻璃碎片不偏不倚地割开她大腿的大动脉。那时更衣室里只有她一个人,清洁女工进去打扫时才发现她,可是她已经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她死得很惨。我难过地说。
  她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本来值班的我,因为溜出去见她,竟然不能亲自救她;如果我没有离开,她不会死的。我真的永远也见不到她了,那束白色的雏菊,她也永远看不到。
  你哽咽。
  看到你伤心的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话,我还一直妒忌她。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你和她的故事拿来做广告。
  也许她会看到的。你凄然说。
  原来你的等待,是一种哀悼。怪不得你说,等待,并不是要等到那个人出现。
  怪不得你说,她不会幸福。
  怪不得你说,分手是因为下雨。
  怪不得你说,牧童恩戴米恩没有死,他被深深地爱着。
  我望着你,难以相信五年来,你在这里等的是一个不会出现的女人。
  我很妒忌,妒忌她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
  我的情敌已经不存在,我有什么能力打败她?跟她凄厉的死亡相比,我的一厢情愿实在太令人难堪。
  她不在世上,却在你灵魂最深处,我就在你跟前,却得不到你的深情。
  为什么会这样?我宁愿你的过去不是一个这么刻骨铭心的故事,否则我对你而言,只是平平无奇。
  除非我也死了,对吗?
  我是不是很傻?你问我。
  这句话,我不是也曾经问过你吗?
  打烊之后,我和你一起离开烧鸟店,在路上,我问你:你听过长脚乌龟和短脚乌龟的故事吗?
  你摇头。
  那是一个非洲童话。一天夜里,一个老人看到一个死去的月亮和一个死人。他召集许多动物,对牠们说:你们之中有谁愿意把死人或月亮背到河的对岸?两只乌龟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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