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本来以为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了的问题,没想到苏果并不信任于他,而且她提出的质疑又是刀刀中的,一时心中烦躁,站了起来,点起一枝烟,在房间里踱步。苏果看着他,见他穿着一件黑色真丝衬衫,光泽沉稳,胸前竟然有三颗纽扣没扣,不过他一条手臂抱在胸前,春光无法乍泄。对了,刚才他一直微倾着身对着电脑,所以也没留意他竟然如此穿着。
墨鸦踱了一会儿,回头看苏果,见她穿着简单的白色无袖直身裙,坐在那里,幽暗的光线中,真纯如幽谷百合。她的身周,似有淡淡的月华透出,映得她的脸柔美圣洁。对,这就是记忆中姐姐的模样,千年过后,姐姐的影像已经与胸前的羊脂玉观音叠加,她曾是一国之母,就是应该这种模样。
那么,说,还是不说?不说,相信苏果永远不会相信他。说了,她万一不是姐姐的转世呢?凭她的特异功能,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他造成伤害。墨鸦非常矛盾,他一直不会充分信任一个人,可这回如果对苏果说了,那几乎无异于交底,苏果若是有心,会不会抓住其中弱点?这不能不防。
苏果的眼睛也是一直跟着墨鸦转,隐隐有点明白墨鸦的顾虑,但,她必须逼出墨鸦对她交底,认她这个姐姐,否则她无法对他施以影响。墨鸦的势力看来已经根深蒂固,若不是从他本身诱导,而是直接与他作对,相信碰撞的瞬间,将杀伤无数生灵。而她又不忍心对墨鸦痛施杀手,他变成今天这样,她也有一定责任,她对他的保护不够,太相信观月楼主的能力。
只见墨鸦一枝烟罢,走过来狠狠把烟蒂摁进烟灰缸,桌子太矮,墨鸦差不多须得小于九十度弯腰。瞬间,一抹温润的光跳跃出他敞开的领口,苏果定睛看清楚了,那是她做玮月时候交给他的羊脂玉观音。没想到他至今还珍重佩戴在胸口。那么大一块,虽然羊脂玉温润,但搁在胸口还是累赘。
墨鸦没想到羊脂玉观音会滑出胸口,不由立刻抬头看苏果的反应。见她眼神复杂,忍不住问:“你认识这块玉?”
苏果道:“我记得我给我梦中的弟弟那么一块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来你的手中。或者不是同一块玉也有可能,可羊脂玉本就稀少……”
墨鸦打断,“是,羊脂玉稀少,现在即使一只玉含蝉已是价值连城。妹妹,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坐过去一点。”
终于他肯开口了,还是羊脂玉观音帮的忙,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苏果往窗边让了一让,双人藤椅露出一半。嘴里不客气地道:“是姐姐,如果你是我梦中弟弟的话,不要搞错。”
墨鸦并不反驳,坐下,把笔记本电脑拿来,摊放在他修长的腿上,鼠标轻转,一个文件被点开。那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孩子的右眼角,有一颗摇摇欲坠的泪痣。
“这是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那些都是苏果熟知的故事,那些画难为墨鸦经历了那么多年之后还能有记忆,但是她发觉,玮月的脸不是她熟悉的那张,而更像她送乐履尘的那尊羊脂玉观音的脸。难道是千年过后,墨鸦心中将眼前的羊脂玉观音的脸移栽到玮月的脸上?不是没有可能,毕竟相隔千年,记忆没有那么长久,而羊脂玉观音又近在眼前,恐怕玮月在他心中的形象也美好如观音。
想到羊脂玉观音,苏果不由分神看向墨鸦的胸口,却没想到触目的是他敞开的衬衫下虬劲的胸脯肌肉,忙不跌把眼睛移开,却发觉墨鸦的左手臂不知什么时候由搁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改为揽住了她的肩膀。这样子可暧昧了。感觉到墨鸦的手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肩膀,苏果觉得吃不消,忍不住出言打断墨鸦的话,“弟弟,你还是坐到对面去。”
墨鸦被苏果的话生生从千年之前拉回,一时有点茫然地看着苏果,那茫然的眼神,让苏果想起了远隔千年的那个孩子,那一晚,他的眼睛中也是时时流露迷茫,对未来对生命的迷茫。苏果不忍心唤醒他,只得低头看向电脑,低声道:“算了,你继续说。”
墨鸦机械地点头,正要开口,忽然领悟到什么,就像屁股坐上烙铁一般猛然跳将起来,一脸不置信地看看苏果,再看看自己的左手,茫然失措。好半天,这才自言自语道:“对,你不是我姐姐,你只是姐姐的传话人,是姐姐让你到今世来找我,来叮嘱我,你不是姐姐。”
苏果虽然明白墨鸦那么自我安慰是为消除他传统的心中对刚才那幕疑似乱伦的罪恶感,但是好不容易让墨鸦认了她为姐姐,要是被他说服了他自己,那她还怎么影响他?只得硬着心肠大局为重了,“为什么要否认?如果我是单纯传话的人,身上怎么会有一样的与生俱来的气息?反而是我怀疑你不是,否则你应该毫无疑问地就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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