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身体的折腾王动都可以不在意,最折磨人的还是远近一望无际的死寂,天空中没有鸟,路面上没有活动的人,石缝里没有清醒的绿。死寂,远近都是死寂。就连擦身而过的车子都是无情冷漠的。王动骑车骑得垂头丧气后悔应该少骑半小时路程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罕见的绿。那些绿色都是小小的荏弱的,在略微起伏的石墙保护下,顽强地抗御着这严酷的自然环境。天,比出现一个人更奇迹的绿色。仅仅是那么小小的绿,却已然让太阳失色,让一望无际的戈壁恢复活力。这就是苏果所做的事业?前儿他来的时候,都没好好在意。是,那些不起眼的绿,怎能如江南的连天碧草,如果不是在死寂的戈壁滩骑车近半个小时,他怎可能发现那些不经意就会被忽略的绿?
也许是因为夕阳西下,有凉风自戈壁深处吹来,也许是眼前小小的星星点点的绿色个人以活力,后半程容易了好多。
而让王动惊讶的是,已经有一辆越野车停在屋前,有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的长石凳上。这个人王动认识,一见他王动就笑了,但是他把笑容埋进屋前的水笼头下,美美地洗了一把脸,头发也浇得湿透。多久没那么运动了?做妖真好,不用再惋叹青春的流逝,不用将一颗驰骋的心安装在拘束的皮囊里。现在心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大。很好。
当然,刘启中不会认识又换了张脸的王动,看到一脸黝黑的王动一把抹掉脸上的水珠,露出雪白的牙齿对他开朗一笑,他也笑了。热情有极强的传染力。他主动打了声招呼:“好汉子,这么热天千里走单骑?”
“是啊,好不容易看到这儿有地方挂单,还以为晚上要睡帐篷了。你是这儿的主人吗?我想问你讨口水喝,要个地方睡觉。”王动当然是装作不认识刘启中。
“不是,我也在等主人。我看屋里的仪表都在运走,这儿应该有人住着的。”
“呵,有人来了,一帮女的。”王动想起前不久来时遇到的一帮土土的中年妇女,不知道今天遇见的会不会还是这帮人,苏果会不会就在其中?而他最担心的是,他的法术不知道灵不灵,苏果会不会认出他。而他显然是没法辨认出苏果来的。
刘启中起身,见远处走来几个戴着大圆草帽的农妇,看上去,好像没一个有超凡过人之处。或者,管理者连城并不在其中?
农妇看见他们自然是惊诧,也有点欢迎,请他们进屋喝水,她们自己冲洗去了。冲洗回来,在太阳能发电带来的灯光下,王动和刘启中看到的还是这一帮晒得黝黑,腰腿结实的中年农妇。
刘启中帮劳累的农妇做菜,王动不会,只一杯接一杯地喝水,这身变岀来的皮囊都快脱水。一个农妇过来搭讪:“先生,你是骑车过来的?还是搭车过来?一路没中暑?哪儿来的?”
另一个农妇笑道:“怎么跟查户口似的。你没见人家小伙子直着脖子猛灌水吗?”
王动笑道:“我从南边一路骑车过来。出了兰州后,看到一些绿色眼睛就舒服一阵,但是这样的绿色越来越少。骑到这里,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好像看到希望似的。今天最后这半小时骑得最畅快。”王动说话时候,两只眼睛在笑,但眼底深处却打量着所有人的发应,不放过丝毫异常。他是无力凭法力来推断苏果在不在里面了,但他可以凭他的眼光,多年识人的眼光。不过,他对从这些人里面找出苏果并不抱太大希望,这些人……太实在。
有个女的掩嘴笑道:“你说瞎话了吧,前面哈密的树就比我们这儿高多了,我们这儿只有小小的红柳,哈密有杨树沙枣树桑树,哎呀,这几天桑椹肯定甜了,我都想家了,再几天哈密瓜也能吃了。我跟你们说,真正养熟了的哈密瓜,那个甜啊,嘴巴都能粘在一起……”
王动微笑道:“不一样。哈密那儿的绿色虽然也是奇迹,但比起这里来,这里更给人希望。哈密,是人类破坏大自然后退守的残存的摇摇欲坠的领地,这儿则是人类终于意识到错误,终于拿出行动反哺大自然的答卷。这里现在已经很美,未来会更美。”
王动心里当然是为戈壁中的人工奇迹兴奋,但他有意识地把话说得更兴奋一点,以符合他千里单骑的狂热旅行者的身份,更希望,以此获得可能的反响。果然,他看到一个做菜的中年女子回头冲着他一笑,那个女子,人们都叫她开心嫂。难道是她?因为只有她的反应是如此与众不同。王动不易察觉地悄悄打量开心嫂,见她与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黝黑,粗壮,头发干燥杂乱,料想皮肤也是干燥龟裂。她受得了如此粗糙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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