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本来是约了徐汇中的, 但是前此刘局的丈夫来电话, 说给于扬一个地址, 叫她立刻过去, 说是与刘局商谈. 于扬只得推掉与徐汇中的饭局, 不过心里很是忐忑, 交代徐汇中说如果两个小时候没再给他一个电话的话, 请徐汇中务必派人去某某地址找人. 现在已经与徐汇中说得投机得很, 似乎已经成了那种随时可以叫出来喝几杯的朋友. 所以把自己的担忧与徐汇中说了也无妨.
虽然由出租车送到指定地点, 但要找到指定的房子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再说天已经暗了下来. 敲门的时候, 于扬都有敲老虎洞的感觉, 会不会刘局因为生气她于扬害她挨丈夫揍而纠集人手在里面埋伏着, 单等着她摔杯为号, 一拥而出?不知道今天的结果是她于扬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还是刘局虎落平阳遭犬欺. 不过于扬还是爱惜羽毛, 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是犬的.
才敲开门, 里面刘局中气不足但压力有余的声音就冷冷袭了过来, “于扬, 你好本事, 还没人能这么逼着我做事过, 你算第一个. 有种.”
于扬心里一懔, 看来刘局无论有没猜出整件事是她于扬搞的鬼, 但是她丈夫把气撒到她身上, 她把气撒到于扬身上, 那是必然的了. 也不知她真的猜到没有, 此刻对答错误反而误事, 不如不说. 便垂手站到床边, 低眉顺眼叫一声大姐, 就不再吭声. 匆匆一瞥间, 早已看出这间屋子简陋不堪, 屋顶没有做吊顶, 可以看见红红的瓦片. 里面也没有北方民居必不可少的取暖设施, 幸亏现在已是春天, 否则必是阴冷不堪. 不过难说, 刘局从春节前就失踪在外躲债, 可能就躲在这个简陋阴寒的小平房里, 可也真够吃足苦头的. 何况她身体似乎前一阵就已经不行了. 落魄至此, 刘局心中的不好受, 只怕是比当时公司结业后依然有吃有住身体健康的于扬更甚吧. 再加遇人不淑, 身心所受压力只怕已到崩溃地步. 此刻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要真惹怒了她, 她身边那个神兮兮的男人毕竟还是她结发多年的丈夫, 胳膊肘未必会太往外拐.
刘局冷冷地自眼皮底下看着于扬, 见她这么恭敬, 反而再骂不出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 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于扬, 你何必为周建成担那份罪, 好好一个女孩子, 那么刻薄做什么.”
于扬听了, 心里一块大石落下, 还好, 没有怀疑到她头上来. “大姐, 请听我说说我的想法. 说实话, 这回是我自己要求来的, 我私心里真的觉得这个办法对你来说最是有利, 无论如何, 有笔现金傍身要好过啥都没有. 现在这世道人们都是认钱不认人的, 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好事, 别人或许偶尔会惦记着你一点, 但是长贫难顾, 最后还得是自己为自己预做打算. 大姐你为人一向大公无私, 这我知道, 但现在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于扬这话是经翻来覆去考虑过, 今天才逮到机会说出来的, 自信可以一箭射中刘局的内心, 相信她这两三个月下来, 应该对她于扬话中所说有相当体会. 这也是于扬自己落魄一段时候后的总结体会, 所以说出来才会情真意切. 果然刘局听了后耷拉下眼皮, 静静地如睡着一般, 她必是有所触动了. 而刘局的丈夫则是在那么小的房间里转来转去, 不知怎么想到了才给于扬搬把凳子过来. 于扬见凳子乌漆抹黑的, 不知积累了多少陈年老垢, 但也只能客气地道声谢坐下.
刘局思考了很久才闷闷地问道:“周建成同意这个主意吗?”
于扬心里舒出一口气, 搞定了, 刘局谈判的口子一开, 就不怕她最后不答应. 忙道:“周总同意我的建议, 他说这是双赢, 大家都有利. 所以请大姐相信周总这回的诚意.”
刘局又是思考很久, 这才道:“你跟周建成说, 这套设备实际价格不止九百万, 但是我也不要他多, 九百万给他. 他要再说六百万的话, 谈也不要谈.”
于扬想了想, 道:“大姐, 周总拿着你的估价单子去征询过行家意见, 我这儿给你露个底, 周总的心理价位是七百万. 要不我把你们两位的心理价位平均一下打个对折, 八百万, 怎么样?我这就与周总通电话看他态度.”
刘局听了不吭声, 刘局的丈夫则是欲言又止, 但好歹最后还是没说. 拖了很久, 于扬见她一直不说, 便当她是默认了, 打电话给周建成. 周建成好像是在一个很喧闹的地方, 大概是吃饭吧. 接到电话他就连说“等我一下”, 便找了僻静处接听. 于扬用本地话向他大概介绍了一下见面的缘由, 然后用大家都听得清的普通话告诉周建成怎么谈的价格, 请他最后拍板. 周建成听了, 想了一会儿就道:“这样吧, 你叫她听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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