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扬、徐汇中、金行长、和况得明都各得其所. 于扬如愿以偿得到公司的土地和房产;徐汇中连本带利收回所有借款, 又终于甩掉国资改革最后一个包袱, 政绩煌然;况得明终于出了积郁在心头几年的恶气;金行长则是终于完成他对分行领导立下的军令状, 虽然只收回本, 没收回利, 但已经是很不错了, 提升在望. 便是连被况得明请来的两个苦主道具也从拍卖刘局房产中分得好处. 只有刘局一人中风瘫痪, 口不能言, 手不能动, 离植物人只差一步之遥. 她丈夫想着气不过的时候就是一顿拳脚, 她儿子看不过眼, 最后把她接去北京.
刘局的这个结局虽然不是于扬所愿意看到的, 但是这对于于扬来说, 不得不冷酷地承认, 实在是最好的结局. 再不用提心吊胆担心刘局心思反复, 从中作梗. 刘局, 已成为历史.
帮周建成办完产权移交, 也一带两便做好自己新公司的工商注册后, 于扬带着徐汇中的嘱托回家:希望你尽快恢复生产, 只要你今年能为我镇GDP添上一笔数字, 那就是给我长脸, 我记你情. 徐汇中热衷政绩, 他能这么说, 也因为已经把于扬当作了朋友, 这一场斗法下来, 大家似乎有了战友一般的阶级情义. 而金行长也感激于扬的自觉仗义, 答应只要于扬的公司运转起来, 流动资金贷款不是问题. 这句话是于扬这时候开始最想要的了.
目前摆在面前的问题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如何说服周建成答应出租那些土地上的设备. 换作别人, 周建成只要价格合适, 自然是会愿意的, 出租设备是他的本意. 但是一旦知道于扬一带两便背着他取下公司的地产, 利用这场变故, 悄悄获得了最大的好处的话, 他定然不会甘心. 除了不甘心利益被别人取走外, 最大的不甘心恐怕是因为知道被于扬愚弄了. 人争一口气, 树争一张皮, 不知周建成的反应会多大. 于扬本就没做过太轻易得手的打算, 是以早在心中有了一整套准备.
周建成特意为此役大胜开了张庆功宴, 于扬、莫律师、律师助手, 都是庆功宴上的座上宾, 曹玉笙耶在座, 其他都是公司有头有脸的部门经理. 宴开两桌, 都是认识的, 所以觥筹交错, 热闹非凡. 周建成这回全数追回欠款, 又大大捡了个刘局那里的便宜, 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最大功臣是于扬, 所以安排于扬坐在自己身边, 连敬了三杯酒. 于扬心里知道明天摊牌时候周建成将视她为寇仇, 但是现在还是得逢场作戏的, 还是要给足面子的, 所以勉强喝了几口. 就桌上最开不得喝酒的先例, 只要喝了一口, 第二口第三口就再推不掉, 酒足饭饱, 于扬拒绝接送, 晃晃悠悠自己回家.
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个看了三十年的月亮, 照在人脸上还是惨白惨白的, 就像于扬最后看见的刘局人事不知躺在病床上的脸, 没有一点生气. 成王败寇, 自古亦然. 而她于扬是重新站起来了. 后面的路还很长, 要怎么走, 端看自己了. 刘局算是前车之鉴吧.
大概是喝了酒, 管不住驰骋的思维, 于扬总是忍不住想到刘局. 有说不做亏心事, 不怕鬼敲门, 现在刘局总是侵占她的大脑, 是不是鬼敲门呢?说来也是对她太狠了一点. 但不狠的话, 自己又得吃亏, 真是两难.
说起来才知, 刘局也算是一个特殊时代的产物, 当年她是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时候的全县闻名的铁姑娘, 下地插秧割稻, 速度强度一点不比男人差, 进镇砖长挑砖坯永远不知道累, 一双大脚走路一阵风. 而且她还非常好学, 业余时间读毛选, 背毛泽东诗词, 是镇上宣传队的风云人物, 虽然她还年轻, 但是镇上没有不认识她的人. 所以机会降临的时候, 她被保送进中专读书.
中专毕业分配回来, 当时镇上流传说刘局现在是干部梯队里的尖子, 开始脱离群众队伍了, 于是刘局迅速用行动表明了她的立场:她嫁给了三代贫农, 至今家徒四壁的不起眼的小伙子, 也就是现在的丈夫. 这一举动被镇里树为干部联系群众的典范, 刘局的婚姻被上升到政治高度. 所以后来虽然知道这个丈夫一无可取, 还耍蛮打人, 但刘局都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既不敢告诉别人, 更别提离婚. 她好强地一直试图把自己的婚姻作为一种典范来维持着, 所以她的丈夫就更肆无忌惮. 其实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么多年下来, 谁不知道她家的事啊.
粉碎四人帮后, 刘局的条件符合年轻有知识又是妇女干部这几条硬档子, 所以很快就连升三级, 成为县里最年轻的局长. 那时她可是个大红人大名人啊, 走路虎虎有生, 说话分量十足, 可能她的假大虚空就是在那时候形成的吧. 她那么完备的那么有潜力的公司能给她折腾到资不抵债, 也算是她本事. 如今俱往矣, 数风流人物, 还看今朝之于扬了. 于扬仰天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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