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不二的长剑早在杀恶狼时已经改刺为砍了,面对蜂拥而上的敌人,伊不二不得不继续保持砍的姿势,此刻什么招数什么套路都不管用,最直接的杀人办法就是最有用的套路。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冲进人群中的几个好汉的衣袍,脸上粘呼呼地难受。但是剑不是刀,砍起来不顺手不说,那么多人砍下来,再好的剑都会折。伊不二只得不时用脚尖勾起一把敌人的大刀充作己用,在卷刃时再换上一把。
虽说始终无法杀开一条血路,但是几个人的努力已经撕开箭幕的一道口子,幸存下来的好汉循着这条路线冲出箭雨,也一起杀入人阵,展开浴血肉搏。见此,敌方指挥者立刻放弃箭阵,命令连连。瞬时,人潮旋转,弓箭收起,长刀出鞘,众好汉被围于肃杀刀光中央。
杀人,被杀,大家此时都不再用脑子,只是都瞪着眼睛,以最凶狠的手段杀掉距离自己最近威胁最大的敌人,保护自己此时已经是奢侈,杀人才是避免自己被杀的最好方法。眼看着敌人死死咬紧,别说没有退的意思,人只有越聚越多,跳起来时候,看过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好汉中有人吼叫道:“他奶奶的,今天杀人杀得痛快,老子死前杀几百个人陪着,黄泉路上也热闹。”又有人抽空回他一句:“老子要死也要拉几百个垫背,以后子孙说起来都风光。”几乎所有人都一样想法,今天看来是出不去,回不了了,但是死也要死得光彩,杀敌,直至最后一口气。
面对潮水般的敌人,再好的内力,再好的体力,此时也有耗尽的时候。刀口已不知卷了几把,手臂已经发硬沉重,伊不二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而且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吧,人已经隐隐觉察到失血后的虚软。心,在慢慢地往下沉,耳边的厮杀声忽然变得遥远。两手只是机械地挥动着刀剑。
这边,中军帐里,儿臂粗的牛油巨烛熊熊燃烧,刘仁素眼神阴鹫地直盯着睡眼惺忪,被从被窝里叫出来的忘机散人,厉声道:“你派遣蒋懋调用一千人马救援伊不二的事为什么不知会我一下。”
忘机一愣,这不是刘仁素一向的态度,两人以前早有分工,多少人马的调度是不用事先告诉刘仁素的。何况那时情况紧急,刘仁素人在其他地方,无法知会,他似乎没必要生这个气。忘机也猜不出什么,道:“派这些人,正好不会太拖拉,可以最快速度赶去营救。太少的话就使不上力了。”
刘仁素道:“忘机,忘机,既然他们早有防备,他们必然视这一仗为遭遇的第一仗,务必倾力夺取胜利,以鼓舞士气。不要说伊不二的那些人不够,即便是再加蒋懋那些人,也只是等于白白送死。目前的局面是他们倾全军之力,对付我们的偷袭。”刘仁素站起身来,看着作战地图,背对着忘机道:“你立刻宣所有将领进帐,我们大队出发,围魏救赵。”
忘机闻言,一下跳起来,激动地道:“不可。我们只有凭借城墙之险,玉石先生石阵之奇,才可以以少胜多,贸然出城,结果只有一死。”
刘仁素转身冷森森地道:“你以为凭这些人,这些人为的障碍,我们就能守住?”
忘机道:“拖得一天是一天,多拖一天,多消耗一点来敌的气焰。”忘机有一句话没说,或许拖得长久了,朝廷可能生变,援兵大至也都难说。他估计,朝廷中总有一两有血气的,顾大局的大臣。
刘仁素依然冷冷地道:“你想等到救援?伊不二他们现在也在等着救援,人同此心。他们自发前来救援于我,我此时不能抛下他们。”
忘机不明白刘仁素怎么会说出这等不顾大局,感情用事的话来,这绝对不是刘仁素一向的风格,他一向是临阵不乱,危机越深越冷静,今天他太反常了。但是忘机看到刘仁素的眼睛却没有任何激动,没有什么盲目的火焰闪烁,他的眼神里只有洞察一切的了然。忘机彻底猜不透刘仁素有什么考虑,但隐隐已经感觉,刘仁素可能是在选择自己的死法。他宁愿这么在冲锋中完成一个将军的最后辉煌,而不愿坐困愁城,被动挨打,最后城破自刎。他站在大帐中间恍惚一会,这才钢牙一咬,出门传达军令。
而刘仁素没再管他,他犀利的鹰眼再一次地落在早已了然于胸的地图上,耳边弥漫开战鼓齐鸣,呐喊震天。
很快,大营中便人声鼎沸,众将士训练有素地以最快速度集结人马,按序出发。马队在前,步兵在后。刘仁素骑着他毛色乌亮的黑马,一马当前。黄金锁子甲在夜色中发出幽幽的光线,映衬着他坚毅镇定的冷脸。那是一张百战百胜的战神的脸,看着这张镇定的冷脸,后面的将士心里便如吃上一颗定心丸。跟着将军,只有胜,没有败,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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