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一惊,看向祖海,见他两眼眯成一线,都看不出他眼睛里是什么,但还是感觉得到危险。祖海既然已经看出,荷沅也不隐瞒,轻而清晰地道:“祖海,我很抱歉,我虽然对于你的碰触已经不会再起很大生理反感,但我也没有以前那种激动的感觉。不止今天的碰触,前年实习以来,我想起你,或与你说话接触的时候,都不会再有激情。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已退回到以前的兄弟姐妹感情。你依然是我生活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但不会是某个特殊的最亲密的人。我想,你不应再对我那么好。”
祖海听了从头凉到脚,果然没有猜错。他原本因荷沅已经肯接触他而激动得有点红润的脸,一下褪去血色,站在石板地上发了一会儿傻,然后拎起行李箱转身便走。荷沅犹豫了一下这才跟上,但到了车前又不知怎么办才好。祖海已经放下箱子走来给她打开副驾位置的门。她坐进去,不安地看着祖海从车头绕到他的位置坐下,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发动车子,有条不紊地退车,找到开阔地转弯,然后驰出弄堂。
荷沅不敢多看祖海,发觉祖海拉下脸的时候与平时完全不同,变得非常陌生,粗黑的眉毛如乌云压顶,罩得车厢里面一片阴霾。无声的低压中,祖海将车开出城区,进入省道。开了没多久,前面不明原因堵车。车子跟在一辆公交车后断断续续缓缓滑行出一段,便终于趴下。祖海咬唇一掌“啪”地打在方向盘上,随即打开车门跳出去看是怎么回事。但见微暗的天光下,前面一排静止的尾灯,在他眼里是一眼看不到头。回家只有华山一条道,唯一的办法只有等。
祖海回来车里,打开手机跟家里打电话。“妈,我跟荷沅赌在路上,不知什么时候能通,你跟隔壁梁伯他们说一声,你们都别心急。”放下手机,他也没问荷沅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依然眼睛冷肃地看着前方。过了很久,这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荷沅,你听着。我不会放弃你,永不。你也别想放弃我。”
荷沅听着不由皱眉,硬起心肠道:“强扭的瓜不甜。”
祖海还是没看着荷沅,依然字斟句酌地问:“如果我刚才没强迫你坐在我的怀里,你会不会不拒绝我?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为止。”
荷沅也是努力回想自己当时为什么把没有深思熟虑过的想法提了出来。想了好久,才道:“你说的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是,我很不愿意让你对我那么好,那不是我应得的,祖海,你应该对能够回报你的人好。”
祖海“哼”了一声,道:“不用你教我。不过我提醒你,回家当什么事都没有,大过年的不要让你我父母操心。”
荷沅虽然觉得有理,但没有应声。祖海见荷沅久不搭话,便伸手打开车上的录音机,里面传出杨钰莹甜腻的歌声,“月亮船啊月亮船……”,祖海原来一直喜欢杨钰莹的歌,此时听着心里莫名烦躁,狠狠关上录音起,取出带子,盯了一会儿,一把扔出窗外。荷沅看着心里似是抽了一下,很不好受。但又不能开口劝说,算是什么立场呢?而且她感觉,只要她一松口,祖海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为两人好,还是做得彻底做得绝为好。她包里正好有一盒奥斯卡金曲,便取出来插进卡盒。祖海看她一眼,按下放音键。《Unchainedmelody》忧伤缠绵的声音瞬时回荡于狭小的车厢内。
荷沅与祖海都没再说话,直到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车子可以开行。而低气压始终回旋在两人中间,经久不散。整个春节假期,荷沅窝在家里猛攻《艾柯卡自传》和《摩根传》,学习美国人的经营思维。果然,在艾柯卡和摩根的传记里,都可以找到他们的宏观经营策略。以前看的时候当作故事猎奇地看,现在不同了,身后如有一只狼紧紧追着,见到什么都可以抓来举一反三看看能不能为我所用,当作石块棍棒打出去赶狼。所以非常难得地,荷沅看这两本书看得非常慢,常常掩卷闭目沉思,偶尔纸上记录几笔,夹在书里。
而祖海则是几乎不着家,天天与狐朋狗友串门喝酒,两人都掩饰得很好。梁丛两家父母也不知是真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但不提,直到初七晚上祖海又载着荷沅回市区,两家父母都没提出什么疑问。
祖海把荷沅送到安仁里,想帮荷沅把行李拎进去,荷沅拒绝了。祖海也没勉强,与荷沅道了别,开车离开。荷沅看着车尾灯消失,这才开门进去。进去便呆住了。门边的一扇长窗玻璃碎裂,铜质防盗窗被大力破坏,扭出一只可供一人钻入的破洞。“进贼了。”荷沅在心中恐慌地想,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无语盯着黑沉沉的破洞,浑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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