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174)

2025-10-10 评论

老骆笑道:“小坏蛋,取笑我。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荷沅小心地道:“要不您把我放这儿,我自己打车回宾馆去。您别麻烦了,还是上去自己家吃饭吧。”

老骆瞥了荷沅一眼,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跟你两天前有约,他们是不速之客。你愿意被我轻视?” “忽视,是忽视。”荷沅纠正。

“应该是轻视。说好请你吃饭,然后把你饿着肚子一扔自己走了,不是轻视是什么?”老骆不知哪根筋搭牢了,竟然斤斤计较。

荷沅笑道:“刚刚还说跟着你逛街是没错的,这下连吃饭地方都找不到了。”

老骆没好气地道:“假惺惺时候称我‘您’,揶揄我时候称我‘你’,你可真是一条变色龙。要不是你要求多,说什么不想占我光,我否则哪用那么费劲想人少环境好又有包厢的地方?”

荷沅被老骆堵得没话说,但老骆也不肯再打电话了,又敲着方向盘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介意去我一个朋友家吗?他是那家我们刚出来的红木店的常客,但眼光非常不好,经常吃憋。他常邀请我去鉴别他的收藏,我没空过去。今天带你一起去看看,顺便骗饭。他家厨师的全鱼宴做得极好。”

荷沅见老骆一脸真诚,只好答应,其实最怕去别人家里吃饭。老骆这才电话联系,他那朋友已经吃完饭,但老骆让他重开炉灶,再做一桌清淡的,另准备好酒。

老骆的朋友是标准的羊牯,红木收藏无数,却鱼龙混杂。但他家的厨子确实好,做出来的鱼一丝腥味也无,非常鲜美。酒足饭饱,老骆才肯起身帮他鉴别。荷沅稍微也喝了一点酒,全不在话下,跟着老骆走。这才明白,老骆在红木店里不声不响,可他心中其实很有一本帐。也是,他身在北京,又身居高位,看得只有比她荷沅多得多,而她最多只有仗着一些书中知识与有限的一些植物学知识的结合。想到她在红木店里话那么多,不觉有了半瓶子醋晃荡的害臊。

而判断材质相比之下还是容易,判断年份那就有点难度了,考验的还有人的文化历史知识。一张应是明朝时期物件的紫檀木供柜,偏偏哪个后人狗尾续貂,镶上表现纳兰容若一首七言诗意境的螺钿画,搞得不伦不类,被老骆大大批了一通,荷沅在一边听着只觉痛快,在旁边补充一句“焚琴煮鹤”。但回头一想,她总是以看的诗词多而自傲,现在比起老骆看见一副螺钿画便能想出一首诗来,似乎境界不止差了三四层。老骆是看得起她,才降贵纡尊称她为小友。老骆批判的时候,她似乎还是垂手在后面听着才对。

真可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荷沅算是第一次见识了。不知不觉便收起了少年得志张狂的羽翼。明白所谓底蕴,应该是压在心底,蕴涵在思想里,而不是散发在周身,表现在语言里。难怪老骆气质中总有人所难及的高华,可能与他底蕴深厚有关。荷沅不知道,她若是有老骆那般水平的话,嘴里会不会刹不住车,时时冒出一句诗词,就像她说到MS专业相关话题的时候,时不时冒出一句英语?

一直鉴赏到很晚,老骆朋友家一圈儿的四合院,东西多得满坑满谷,也不知他往里面投了多少资金。晚上还是在老骆朋友家吃的饭,真正用心做出的家宴,光是几件点心,荷沅便从没听说,什么白馓枝,炸高丽饽饽,枸奶子糕什么的,听都没听说过,不像炸圈豆汁儿之类的起码还有点听说,虽然也从没吃到。至于那些菜,有两个菜老骆明确告诉荷沅,她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吃。荷沅都不知道是什么。反正从老骆朋友家出来,荷沅是一点骄气都没了。

上了车子,荷沅忍不住请教:“骆先生,如果遇到一件事,比如说刚才我说了焚琴煮鹤,为什么你不说?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这个词,你是怎么克制着自己不说那个词?”

老骆愣了一下,“有吗?我没觉得有克制。”

荷沅道:“有,你跟我说话时候便是古今中外什么都拉扯得出来,连轻视与忽视你都要与我搞个清楚,似乎听你别的时候讲话都没怎么太过修饰。”

老骆想了想,道:“可能是不自觉养成的吧,刚学校出来时候还是文革,我被分配到下面三班倒。因为出身也算是世家,再不收敛,除非是不想安稳过日子了。所以言行之间哪里敢露出丝毫骄矜,千方百计与工人群众打成一片。有些粗口,改了好几年才控制住。至于在你面前……但忽视与轻视肯定要搞清楚的,原则性问题。”在荷沅面前究竟是为什么,他终于没好意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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