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培森原以为今天心力交瘁,应该很快睡着。可躺下后,却是如此地不适应房间里没有丝毫光亮,米线的小屋总是亮着夜灯,方便他半夜醒来找得到人。他也不适应周围一点声音也无,以往总是有米线轻轻的打字声伴着他入眠,那是米线趁他睡觉时间抓紧工作。以前小小空间充满米线的一切,现在忽然静谧下来,他反而失落得睡不着,对着黑暗脑袋儿滋滋地疼。胡思乱想间,他也不由得扪心自问,他爱米线,可那究竟是什么性质的爱?他相信绝非是男女之爱,他怎么爱女朋友,他早领教过若干次,绝不是。可总不至于是母子之爱吧,他可真没把米线当妈。
葛培森在乱哄哄的爱的选择中终于迷糊睡去,他是真累了。也不知睡多久,醒来时候只听得耳边若隐若现有什么声音,他没睁眼就喊,“米线,我要喝水。”但不等有人回答,他自己先被突兀的声音惊起,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他已经魂兮归来。按说他回到自己三十年的生活,应该是如鱼得水,为什么反而似乎更习惯与米线在一起的短暂时光,难道苦难反而促成记忆?
葛母看见中午才起的儿子,第一句话就是告知,打听下来,米线最终没有坐牢。葛培森连忙打电话给爸爸确认。原来米线一口咬定由她出手摔死儿子,只求速判。可是米线的丈夫丹尼却与梅家人联合所有包括医生、护士、邻居、大楼保安等人作证,证明米线是个最合格的母亲。并且结合现场指出孩子应是自己爬窗坠落。最后是现场证据推翻米线口供,米线无罪释放,随即离婚,但是据说此后下落不明。经查也不在本市律师名录中。葛父将查出来的丹尼电话告诉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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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丹尼的回答却比葛父找来的线索更简单,“我所知道的可能还不如GOOGLE多。”
葛培森当然锲而不舍,“那么可以请问梅小姐娘家的电话吗?”
“不方便。对不起。”
葛培森怕丹尼挂电话,只得使出激将之计,“听得出你依然护着梅小姐,而且据知你是替梅小姐脱罪的主持。我很疑问,为什么你当初却忍心离开她,让她一个人面对重病的儿子。”
“你是谁?你既然了解得……”
“单身公寓楼住梅小姐最近的人,出事当时我正好不在。我很关心她,但直至今天才了解到你的地址电话。请你务必告诉我,这位坚强仁爱,视儿子为绝世珍宝的妈妈从打击中恢复没有,她在哪里。我希望能为她略尽绵薄。”
“哦,既然……我只知道她还在本市,但她已经改变所有联络方式,存心人间蒸发,连父母都只是用公用电话问候,两年不曾回家。她一直怪罪我和他们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放弃仔仔——就是我的孩子。我很希望你能找到她,你既然已经找到我,那一定找得到她。如果找到,请你千万告诉我她的近况。”
“在上海消失非常容易。你依然爱她?”
“对不起,我已再婚。”
葛培森气得摔了电话,他着实不能理解这个丹尼,为什么米线还在痛苦时候,丹尼可以拍拍屁股轻易来个再婚。难怪米线失望得失踪。
然而,他又可以去哪儿寻找米线?还有,米线的心理难道真的如爸爸所说,有那么点儿病态的极端了吗?不,他不愿相信。
妈妈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幽幽响起,“小培,你往后做事千万轻拿轻放,妈妈真是被你吓死了,万一撞重了又飞去哪儿,妈妈该怎么去找你啊。”
葛培森意外妈妈的脆弱,却见妈妈一向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也是泛起为他操劳得来的黑眼圈,他而今已知体贴父母的辛劳,连忙道:“对不起,以后一定留意。妈妈昨晚没睡好?别为我担心,我不是那么容易飞走,估计遇到生命极限才会出现匪夷所思的事。”
“以后我们尽量坐地铁坐公交,行吗?对了,你爸让你再休息几天,才回去上班。等下睡个午觉,妈陪你去医院做个复查。”
葛培森当然不肯答应妈妈坐公交的要求,但只一味地阳奉阴违,起码做到不像过去一样顶撞妈妈。饭后他就去了公司。他虽然过去赚得多,可也花得多,总是抱着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李白式豪情。不过这年头生不起病,上不起学,买不起房,他这一病几个月,可以逼得那一世的米线卖了房子,这一世他的储蓄也是倾家荡产。而且,他也喜欢他的工作。
不料来到集团大厦,他却无法刷卡进门,他的卡也已作废。好在保安们都还认识他,立刻以访客身份放他进门。这令葛培森很是意外,他是集团最关键的员工,他没死,才病床上躺了几个月,集团竟敢取消他的身份?他不肯听话老老实实去CEO办公室,而是上楼直奔自己的办公室。令他愤怒的是,他的办公室早已改头换面,成了别人的天下。才不到半年,这幢大楼如此无情,早已把他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米线,他才离开职场不到半年,而米线却是为了儿子离开了三年多,他回来还可以获得保安的高抬贵手,米线该如何回去职场。三年多,足够物是人非事事休。米线为了儿子,牺牲无数。是,她牺牲了那么多,当看到儿子当着她的面失足坠楼,她心里如何能直面这个事故。葛培森越来越认识到自己做错。可又回想,当是时也,他又可有其他办法摆脱痛苦的肉体?似乎只有自杀这华山一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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