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上的舞(18)

2025-10-10 评论

  是的,好漂亮。罗贝利站在她身后说。
  李维扬该来看看这幅画。她在心里沉吟。
  第二天,于曼之打了一通电话给李维扬,问他可不可以来油画店一趟。他在电话那一头欣然答应,但表示可能要晚一点来,因为他今天有很多工作要做。
  没关系,我等你。她说。
  傍晚时分,杜玫丽先下班了。罗贝利也走了。她一个人,坐在后面的小花园里。今天下午的天气很热,到了晚上,又变得凉快了。一轮皓月悬挂在清空上。
  波士顿的月色大概也是如此吧?
  她已经记不起那里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了。她曾经多么渴望看到波士顿的天空。如今却记不起那种蓝色是哪一种蓝。
  几天之前,她打电话给谢乐生,告诉他,她这个暑假不能过去他那边。
  为什么?他有点儿不高兴。
  老板娘要生孩子,我走不开。
  她希望他会说:
  那么我回来吧!
  可是,他并没有这样说。
  大家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终于问:
  你可以回来吗?
  不行。这个暑假我要跟教授一起工作。在众多学生之中,他只挑选了几个,我是其中一个,而且是唯一的中国人。这个机会我不能放弃。他是很有名气的教授。他说。
  我知道了。她失望的说。
  油画店的工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对我很重要。
  你最近好像变了。
  我没有。
  自从换了工作后,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只是现在的工作比以前更忙罢了。
  真的吗?
  是的。你也要努力读书。
  你会等我吗?
  我不是正在等你吗?
  放下话筒之后,她沉默了很久,也许他说得对,她变了一点点。他何尝不是也变了一点。两个人生活的空间不同,成长的步伐也有了分别,甚至于每一句说话的意思,互相都有所不一样了。
  8
  李维扬在晚一点的时候来到油书店。于曼之坐在花园里那张长条木椅子上。她看到他,微笑说:
  你来了,你看看。
  她转过脸去,看着前面。
  昨天那幅油画就搁在她面前的一把椅子上。
  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面包店?她问。
  画里有一片星空,星空下,是一家面包店。面包店就在两条人行道的交汇处。差不多是关店的时候了,玻璃柜里,星星点点的,剩下几个面包。一个性感丰润的女店员悠闲地坐在柜台那里,手托着头,像在做梦。面包店外面,有几个看来是赶着回家的路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也有带着小孩子的老人。最奇怪的,是有一个圆圆扁扁的白面包飘浮在半空,就在这些人的头顶上。
  比我梦想中的那一家漂亮许多了。他在她身边坐下来。
  这幅画是昨天送来的。
  是什么人画的?
  一个未成名的匈牙利画家。
  我特别欣赏那个性感的女店员。他开玩笑。
  她格格的笑起来:那个面包为什么会悬在半空?
  大抵是从面包店偷走出来的。他笑笑说。
  为什么要偷走?
  因为呆在面包店里太寂寞了,所以想出去。
  你仍然认为爱情是很短暂的吗?因为,她的信念有点动摇了。
  你仍然认为爱情并不短暂?
  她很用力的点头,流下了一滴眼泪。她努力使自己确信,爱情并不短暂。
  你为什么哭?他看到她那一滴眼泪了。
  我没有。她愈想掩饰,愈哭得厉害。
  还说没有?他望着她。
  对不起——她一边狼狈地用手抹眼泪一边说。
  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他关心地问。
  她摇了摇头。
  那是不是挂念着他?
  她更用力地摇头。
  她不是挂念乐生,相反的,她害怕自己不再像从前那么挂念他。她曾经是那么的爱他,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愈来愈远,大家要走的路也好像不一样了。过去的快乐已然模糊,她用回忆来支撑一段日渐荒凉和苍白的感情。
  那为什么哭?他问。
  只是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她用手捧着头呜咽。
  他伸出手去拍拍她的头,摸摸她的头发。
  你头顶也有一个面包。他说。
  胡说!
  真的。不相信的话,你抬头看看。
  她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果然看到一个芝麻面包在头项,是他用手拿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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