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树出走了(27)

2025-10-10 评论

  爱对方多一点还是被对方爱多一点,从来不是我们选择的我们所向往的爱情,跟我们得到的,往往是两回事。像沈光蕙选择了余平志,也许是因为她没有遇上一个她能够爱他多一点的男人。幸福,不过是一种妥协。懒惰的人,是比较幸福的。他们不愿意努力去寻觅,自然也不会痛苦和失望。
  而我向往的,是甚么样的爱情呢?如果说我向往的是忠诚,我是不是马上就变成一个只适宜存活于恐龙时代的女人?
  我拉开床边的抽屉,拿了一包巧克力出来。
  “你再吃那么多的巧克力,你会胖得没有任何男人爱上你。”朱迪之说。
  “那也是好的。”我把一片巧克力放进咀里。
  “我们上一次三个人一起睡是甚么时候?”朱迪之问。
  “是排球队在泰国集训的时候。”沈光蕙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朱迪之说,“我记得那天晚上你说要去跟老文康睡,我们三个人还一起干杯,说是为一个处女饯行。多么的荒谬?”
  “是的,太荒谬了!”沈光蕙说。
  “幸好,你最后也没有。”我说。
  “这是我一辈子最庆幸的事。”沈光蕙说,“像他这么坏的人,为甚么还没有死掉呢?”
  “你真的想他死吗?”我说。
  “我太想了!那时候,我们再来干杯。”她说。
  “他都那么老了!快了!”朱迪之说。
  她又说︰“我昨天和陈祺正看电影时见到了卫安。”
  卫安是她第四个男朋友,是一名电影特技员。跟朱迪之一起的时候,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他在那部电影里演一个给男主角打得落花流水的变庇色魔。他太像那种人了,一定是看到本人才想出这个角色的!他一直也梦想成为主角,这么多年了,他却仍然是个小角色。我希望他这一辈子都那么潦倒。”
  她似乎怀着这个好梦便可以睡一觉香甜的。
  被窝已经变暖了。她们两个人,一个希望自己曾经喜欢的人快点死掉,一个希望自己爱过的人潦倒一生。这些都是由衷之言吗?曾经抱着深深的爱去爱一个人,后来又抱着深深的恨。如果已经忘记,又怎会在乎他的生死和际遇?
  她们已经熟睡了。朱迪之的脚从被窝下面露了出来,那双袜子的记忆犹在,那是林方文去年冬天留下来的,那天很冷。她们睡得真甜,我从前也是这样的吧?
  我爬起身去刷牙。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咀里佁着牙膏泡沫的自己时,我忽然软弱了。在昏黄的灯下,在那面光亮的镜子里,我看到的只是一片湿润的模糊。林方文不会再找我的吧?他不找我也是好的,那样我再不会心软。我不希望他死,也不愿意看见他潦倒。他在我心中,思念常驻。   第三话风中回旋的木马
  1.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再遇到韩星宇,而且是在一座灯如流水的回转木马上面。
  一个法兰西马戏团来香港表演。表演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进行。在帐篷外面的空地上,从业人员架起了一座流动式的回转木马,让观众在开场之前和中场休息的时候,可以重温这个童稚的游戏。
  正式演出前的一天,我以记者的身分访问了马戏团里一名神鞭手。别人对于马戏团的兴趣,往往是空中飞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喜欢采访神鞭手。鞭子绝技,是既严肃而又滑稽的一种表演和执着。现在是手枪的年代了;可是,仍然有人用一根鞭子行走天涯,那是多么的奇异?
  只有二十三岁的神鞭手是个长得俊俏的大块头,他的体重是我的一倍半。神鞭手必须有这种重量,才可以舞动那根长鞭。他的鞭子很厉害,既轻柔得可以打断一张白纸,也可以灵巧地把地上一个篮球卷到空中投篮。那根鞭子是手的延伸,一切遥不可及的东西,都变成可能了。这也是一种魔法吧?有了鞭子,便好像所向披靡,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卷到怀里的;爱可以,所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可以。在马戏团里生活的人,是停留在童稚世界里的,永不苍老。可惜,他们不会收容我,我没有人任何的绝技。
  大块头把他那一根鞭子借给我,我试着挥动了几下,怎样也无法让鞭子离开地上。看似容易的技术,半点不容易,我的手臂也酸软了。如果朱蒂之在那里,她一定会说︰“让我来﹗让我来﹗太好玩了﹗太有*****待的意味了﹗”
  访问进行的时候,那座回转木马刚刚搭好。由于是白天,我还看不到它的美丽。神鞭手问我︰“你会来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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