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树上的女人(15)

2025-10-10 评论

  “你爸爸不在吗?”我惊异。
  “他是个潦倒的海员,寂寞的时候,他站在甲板上吹奏口琴。一年里,他只回家两三次,对我和姐姐来说,他象个陌生人。一九八零年,他工作的大洋船在巴拿马遇上暴风雨沉没,没有一个船员生还。警察在船舱里发现这支口琴,口琴放在一堆衣物当中,竟然丝毫无损。他们把口琴送回来。这是一支奇怪的口琴,沾了腥气、遇过沉船,外表残旧,音色却依然完好。”
  “你妈妈呢?”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她说话了。他是一个美丽聪明的女子,嫁给我爸爸,也许是她此生最错的决定。爸爸死后,她重操故业,经营一间小餐厅。”
  我从来没有想过,林方文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还恼我吗?”他问我。
  我吃力地点头,他捉住我,我向他微笑。
  头三个月的薪水用来买了口琴给林方文,第四个月的薪水,我答应请迪之和光蕙吃饭。
  “原来他有太太。”迪之惨笑,“我在街上碰到他,他牵着腹大便便的太太买婴儿用品。”
  “那个录音室技师?”
  “男人都是这样,象邓初发这种好人,早就死光了!”迪之说。
  她在手袋里,拿出一包登喜路,点了一根烟,手势并不很熟练,意态却是沧桑。那份沧桑过早出现在她脸上,她两次都没有遇上好男人。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问她。
  “几天前才学会的。一个人无所事事,抽一根烟,时间会过得快一点。”
  “不要抽烟。”
  “你的运气比我好,你遇上好男人。”
  “林方文是好是坏,我还不知道。”
  “他有没有跟你上床?”
  “没有。”
  “那就是好男人。”
  迪之那样说,暗示了她跟技师已经有关系。他们走在一起,才不过三个星期。
  “你知道,女人怀孕的时候,不能做那件事。”她呼出一个烟圈。
  我和光蕙默默无语。
  “程韵,可以请我喝酒吗?”迪之问我。
  “当然可以!”
  她叫了一杯白葡萄酒。
  “我是不是很蠢?常常被男人骗倒。”
  “你不是蠢,你只是太渴望得到安慰。”我说。
  “我你你们需要男人。”迪之又叫了一杯白葡萄酒。
  “不要再喝了!”我阻止她。
  “我自己付钱!”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喝,我陪你喝!”光蕙把迪之的葡萄酒干了,奇怪,她为什么陪迪之喝酒?
  “我们去南丫岛!”迪之说。
  “现在去南丫岛?去那儿干什么?”我说。
  “去找邓初发!”她看看腕表,“现在还有船。”
  我们坐最后一班船往南丫岛,来到邓初发的石屋前面拍门。邓初发看见我们三个,很是意外。
  “邓初发,我们来探你!”迪之倒在他怀中。
  “她喝醉了。”我说。
  邓初发带我们进石屋,这间屋只有他一个人住,他比以前消瘦了很多。
  他拿了一块热毛巾替迪之敷脸。
  迪之双手绕着邓初发的脖子,温柔地对他说:“我要到你的房间睡。”
  邓初发无奈,将她抱走,他们会再次走在一起吗?
  光蕙问我:“你最恨哪一个人?”
  “暂时没有。”
  “我有!我最恨老文康。他骗我,我认识了孙维栋,才知道什么是爱情。老文康是无耻的骗子,我要打电话骂他!”
  老文康接电话。
  “喂,老文康在吗?”光蕙问。
  “我是沈光蕙,你这个绝子绝孙的臭王八,你什么时候才去死?你这种人越早死越好。”
  老文康大概吓了一跳,立即挂线。我和光蕙倒在床上大笑。
  “你不是说毕业后,他寄过一张卡给你吗?”
  “我骗你的,他没有找我,我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受骗,我曾经以为那是一段超凡脱俗的爱情。”光蕙悲哀地睡着。
  小岛上的夜,唯一的声音,是草丛里蛤蟆的叫声。我很挂念我的男人,摇了一个电话给他。
  “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他焦急地说。
  “我在南丫岛,迪之喝醉了,我陪她来找邓初发,光蕙也在这儿,她睡了。我要明天清早才可以回来。”
  “我很挂念你。”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
  “我们会不会有明天?”我问他。迪之的遭遇令我对男人很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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