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狭窄的回廊内只能是单道独铺,而且它有一边是墙壁,这在坎子布置中叫“僵面”,所以这里的这种“颠扑道”也应该有一道布置不到的边道,而且应该比平常的边道还要宽点。要是不留那是没法走的,那样按正常步法走会有步点是需要踩在墙上甚至墙外。
鲁一弃没有按步法走,他走的是边道,身体贴在廊壁上侧向而行,象螃蟹一般,但动作却很慢,这狭窄边道上的侧行也实在是快不了。这回他是走在最前面的,一是他觉得他有走最前面的能力和勇气,再则是因为大伯和独眼一定要他走在前面,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思量应该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感觉好,身上又有神圣之气,在前开道比较保险。独眼走在最后,他走两步就抬头瞧一眼那太湖石,他必须注意那些鲜血洒成的花瓣是如何移动变向。
鲁一弃的路走得还很不安分,每走到第三步处,总停一下,后背贴紧廊壁,脚下用力,用脚跟踹断道面上支出的小青砖。那小青砖虽然短窄,倒也坚实,有的要连踹几下才能断裂。他是想留条后路,如果有机会再冲出去的话,能够快速通过这“燕归廊”。
走出六七步的地方,他弯腰捡起了跌落在此的气死风灯,灯未熄灭,从地上提起后,照亮了廊内很大一个范围。
“把盏子灭了吧,要不我们的影相儿太明显,一举一动说不定都在别人眼里。”鲁承祖小声吩咐了一声。
于是鲁一弃把气死风灯方形四面的琉璃罩打开,把灯吹灭。那灯光扑腾一下熄灭,灯头飘起一缕白烟,周围瞬间沉入黑暗之中。从光明中一下子滑掉进黑暗,让人多少有些不习惯,眼中的瞳孔却在迅速变化着,以便适应已经来临的黑暗。
鲁一弃的瞳孔也在变化,在急剧的收缩,不是因为要适应黑暗,而是因为紧张和恐惧。
就在那黑暗突然到来的一瞬间,他看到一双眼睛,出现在琉璃罩上,他下意识的以为那是自己的的眼睛映照在琉璃罩上,但随即就感觉不对,他不可能有这样的眼睛,那双眼睛象是对死人眼睛,眼珠没丝毫转动,眼皮也不眨,但可以看出那双眼睛里充满怨毒和杀气,还有几分诡异,就象一对跳动的鬼火。
他除了恐惧他还疑惑,他搞不清到底是黑暗来临,还是自己坠入了阿鼻地狱,怎么会有恶魔般的眼睛紧盯着他,而且这恶魔的盯视好像在大门口已有过一次,只是那次离得没那么近,只是那次他还只是感觉,还没来得及发现它的存在就已消失。
而现在,这眼睛的主人应该离他很近,就象是和他面对面,因为他几乎可以看清那眼中的红色血丝。他知道他的面前没有人,他不知道拥有这眼睛的到底是不是人。
然而,鲁一弃的动作没有慌乱,鲁一弃的神态非常从容,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他也用一双平淡的、毫无锋芒的眼光盯视那眼睛,就象在用一汪清水去包裹那鬼火。他的手却轻轻的在转动,他想知道,随着琉璃罩的转动,那眼睛会发生什么变化。
那双眼睛琉璃面上移动,由于琉璃面不十分平滑,眼睛便在转动中不断的变形、扭曲。四方的灯罩转过一个面,眼睛的变化越发明显,变形得更厉害,扭曲得更诡异。但那眼睛没在灯罩的第三面上出现,灯罩刚转过二三面间的直角,那眼睛就突然不见了。
鲁一弃连忙转回到前一个面,没有;他又向前转,还是没有;于是他停止了寻找。他没有奇怪那眼睛为什么会消失,因为他已经从那变形和扭曲中感觉到了畏缩。 鲁一弃暂时的异常举动并没让大伯和独眼感到惊讶,在他们生命经历中,已经很少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他们有的只是担心,离鲁一弃那么近,所以他们看到了一弃神情和动作的变化,于是他们在极力控制自己,怕有什么闪动惊动了一弃,因为他们知道他在那里进行着一场较量,一场进行在黑暗中无声的较量。
鲁一弃舒了口气,把琉璃罩从新盖好,大伯伸手把灯接过去,然后在底部一旋,那灯便成为一册书本般的模样,轻易就塞进木箱的小屉之中。他们都没说话,有时候语言会成为累赘。
他们顺着廊壁继续前行,走了大约有二十几步时,独眼突然急叫一声:“不对,血迹回了。”
鲁承祖一听,连忙拉住一弃小声说:“往后慢慢退,注意周围有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于是三人一点点地向后移动,后移了大约有两尺距离的时候,鲁一弃忽觉眼前有东西一晃,一个灰色背影从眼前闪过。他不由一惊,本能地握紧袋中的枪柄,那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但马上他就极力试图否定自己,这怎么可能,自己的前面没有一个人,那背影从何而来?再说,如果真是背影,那么这个人的行走方向是从栏座外的水池走入了墙壁。那这背影还是人吗?是眼花?还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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