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被人害死那一段,日常生活中的细节反而模糊不清。因此,段安洛看见什么都想要,看见新鲜的就想买,一个老大爷在路边卖在河里钓上来的王八,他都想买回去,摆供桌上,给徒孙们看看。
看,这就是现代的王八,屁股还带花边呢,以前真没有。
江源给他买了一碗刨冰,递给他一个小勺,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江掌门觉得,师父、师爷爷他们并不想看王八。
江源把车停到路边,有阴凉的地方,嘱咐段安洛:“师祖,外面热,您在车上坐着,我去买个衣架,马上回来。”
段安洛挥挥手里的塑料勺,去吧去吧,他绝对不会下车的,他怕热。
于是路过的行人就看到一个浑身透着仙气,俊美如谪仙的贵公子,神情专注地吃着路边摊的刨冰,谁路过都要看他一眼。
这条街是售卖各类建筑材料的聚集地,小店一个连着一个,价格亲民,属于老百姓都能消费的起的地方,住在这附近的人,如果家里的家具坏了,都会来这里买。大件的话老板还能免费送货上门,包安装。
而街的对面,则是另一种画风。万嘉建筑大厦,十层楼那么高,里面全是高级建材,专供高端装修。这条建材街和那座商业大厦,都是万家的产业。
此刻,来查账的万家二少爷万凯旋恰好从自家商厦出来,目光随意一扫,就精准地捕捉到了马路对面的段安洛。没办法,他那张脸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哟,这不是段少爷吗?”万凯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怎么,被段家扫地出门后无家可归,沦落到路边吃垃圾了?”
段安洛闻声转头,目光落在万凯旋身上。他努力在原主记忆中搜索,都没想起这人是谁。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眼中那赤裸裸的嘲讽和恶意——这就够了。
本来心情就不爽,小蛋泡子偏要惹他,呵!
万凯旋见他看过来,故意将跑车开到段安洛的小电驴旁边,奢华的超跑与小电动车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想近距离继续嘲讽段安洛,目光触及到段安洛那张脸时,心里却猛地一跳,眼前的段安洛和以前判若两人。
特别是那份超然脱俗的气质……要不是瞳孔的颜色,和眼角那颗标志性的泪痣,他几乎要怀疑自己骂错了人。
惊艳过后,是恼怒:凭什么离开了段家,段安洛反而更让人移不开眼?
他看见自己,要么就该羞愧难当,掉头就跑,生怕自己看到他的惨状。
要么就该摇尾乞怜,好好巴结自己,求自己赏他一口饭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看陌生人一样看自己,没有羞愤,没有巴结,甚至没有情绪波动!
他优雅个蛋啊!混成这样还装什么逼?
万凯旋恨不得立刻打烂段安洛的脸,你他妈有点情绪反应行不行?
他知道不少内幕,段安洛不仅鸠占鹊巢多年,还心思歹毒,屡次欺负段家真正的血脉段明轩,他把段明轩推下楼梯摔断肋骨,害明轩不能参加考试,甚至将明轩按进浴缸里,差点淹死!
段明轩本就身世可怜,性子又软,好不容易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还要被这个冒牌货虐待,段家将他赶出去自生自灭,太便宜他了!
段安洛不慌不忙地又舀了一勺冰送入口中,这才慢悠悠地、极其认真地审视起万凯旋的脸。
片刻后,他唇角微微上扬,吐出一句把万凯旋气炸的话:“你不是你爹亲生的。”
万凯旋瞬间被这句话气懵了,怒火直冲天灵盖,“你他妈还敢骂我!”
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下车,“你才不是你爹亲生的!不对,你连你爹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占了明轩的位置还欺负他!今天撞上我算你倒霉,看我不替明轩好好教训你!”
面对暴怒的万凯旋,段安洛依旧一脸平静,甚至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确定要动手打我?你要是真确定了……”他顿了顿,语气轻飘飘的,“我可就躺下了。”
这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万凯旋的脑门上,段安洛现在的样子,单薄、苍白、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怎么看都像得了绝症。
万家确实家大业大,但产业都是他大哥在管,他爸对他这个小儿子一向不待见。真在大街上把段安洛打出个好歹,甚至闹出人命,伤了万家的名声,他爸绝对饶不了他。
可狠话撂了,人也下车了,众目睽睽之下,再灰溜溜地回去?他不要面子的吗?
他强撑着气势,色厉内荏地吼:“你!你他妈给我道个歉!再给明轩磕头认错,我就饶了你!”
段安洛仿佛没听见他的威胁,一边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挑着刨冰里的水果,一边继续火上浇油:“你是个什么品种的狗啊?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金毛?是不是大金毛?”
他摇了摇头,“不对,网上说金毛看谁都像好人。你这脾气……啧,见人就咬,你是不是有疯狗病啊?”
说到这里,段安洛语气又一顿,他突然往前凑了一点,十分好奇的问:“你会偷偷吃屎吗?”
万凯旋被段安洛气得脸色由红转紫,额头上青筋直蹦,再也按捺不住,挥拳就要冲上去:“你他妈给我出来!我要打死你!”
“停!”段安洛猛的抬起一只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打断了对方的动作,神色异常严肃,“动手之前,我还话要说。”
万凯旋被这架势唬得一愣,随即在心里冷笑,按段安洛以前的狗脾气,早就扑上来揍他了。
他俩以前不是没打过架,段安洛下手又黑又狠,向来是能动手绝不废话。
今天这么反常,话还这么多,万凯旋心里笃定:这小子肯定是离开段家后混得跟条流浪狗似的,得了什么重病,他快不行了,他在虚张声势!
段安洛又吃了一口冰,这才抬眼,用一种极其真诚的语调,陈述科学事实般的语气,慢条斯理地说:“我真没骗你,你真不是你爹亲生的。你看看你爹,不说玉树临风,年轻的时候也算个白面小生吧?再看看你。”
段安洛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目光中透着怜悯,“你脑门长得像爬叉,脸型长得像……裤衩?你没有镜子总有尿吧?就不能撒泡尿好好照照你自己?你五官有哪一点长得像你爹?”
万凯旋浑身发抖,气的。
段安洛还嫌没气死他,一边摇头一边撇着嘴“啧啧啧”,“诶?你妈也不是你外公亲生的?你舅舅也不是?你是你舅舅的种?老天爷啊,你们家这关系……比街口的大黄情史都乱。”
万凯旋脸色发紫,已经被气得要失去理智,段安洛不怕死的加了一句:“你应该不知道大黄是谁吧?是我们街上有名的流浪狗,看见小母狗就扑,结果被人拉去噶了蛋,呵呵。”
“你!你他妈的!”万凯旋捂着心口,快上不来气了。
段安洛一脸怕怕,屁股往后挪了挪,仿佛躲什么脏东西,“你别跟我说话了,我嫌你脏。”
这一连串精准又狠毒的人身攻击,就像连环炮一样,炸得万凯旋理智全无,他红着眼睛冲过来,“我他妈弄死你!!”
“住手!你想干什么?”刚买完衣架的江源一出店铺,就看到有人气势汹汹要对他师祖动手,他可是练过的,情急之下隔着好几米就猛冲过来,举着木头衣架,一个箭步挡在段安洛身前,怒视着万凯旋。
然而,江源刚站稳,就被身后一股轻柔的力量推开。
小孩焦急地回头看段安洛:“师祖!您没事吧?他没碰到您吧?”
段安洛朝他使了个眼色,“往边上稍稍,一会儿咱们就有钱买空调了,还能加个沙发。”
江源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自家祖师爷,啥意思?
万凯旋被江源唬的一愣,停了一下,段安洛从小电车里钻出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眼神带着挑衅:来,打我,我看你敢不敢打我?
万凯旋忍无可忍,拳头又对着段安洛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