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事,曾经的崩溃,长久以来的憎恨,都在心中翻涌,如同滚烫的岩浆,火焰舔舐他的心脏,这是他精神一直崩溃以至于不得不长久的待在地下,就像其他史莱姆一样。
但是对上锦虞的目光,胸腔中翻滚的那些激烈情绪都停了下来,塞西尔嗓子有点干,他低下头,额头轻轻地靠在被子上,底下就是小人鱼胖嘟嘟的尾巴。
他蹭了蹭,说:“对不起,骗了你那么久。”
他一开始接近锦虞,是因为发现锦虞的能力能让他清醒,本来分身接触锦虞就够了,作为本体,他能通过分身感受到锦虞对他的治愈。
但同时,他也能感受到锦虞给他的照顾、包容和爱护。塞西尔竟然嫉妒自己的分身,所以他来了。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上光明正大,今天那些恶人得知他是典狱长以后,也生怕他对崽崽做出什么。
塞西尔心里冷笑,但也没反驳。因为他确实用见不得人的手段“登堂入室”了。
“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要不赶他走。塞西尔如此卑微的想着,就算是抱着崽崽的尾巴哀求也要留下来。
他已经失去过太多东西,他不想连崽崽也失去。
头顶只有幼崽浅浅的呼吸,塞西尔的心一寸一寸变凉,直到他感受到脸上的手动了动。
锦虞再次捧起他的脸,湛蓝色的眼眸看着他:“我没有怪你,也不会赶你走。”
“如果你还想留下来,那就继续住在这里吧。”锦虞皱了皱鼻子,“但是这件事,你得跟一号说一下,毕竟这是我们的家。”
塞西尔:“你不怪我……”
锦虞抓住不知何时缠住他手腕的触手,捏了捏,他尤其喜爱这种果冻般的触感,“当然不怪你啦,大白可是光明正大的到我们家的,小白还是我捡回来的呢。”
“这么说的话,小白其实是你的分身?”
“你想见他吗?”塞西尔问道。
锦虞:“可以吗?”
塞西尔:“你闭上眼。”
锦虞抬手捂住眼睛,没一会儿就迫不及待的问:“塞西尔,你好了吗?”
“好了。”“咕叽!”
锦虞放下手,“小白!”
白色的小团子从塞西尔头顶跳下来,差点挂到塞西尔的鼻梁上,它机敏的弹出小触手一撑,跳跃到半空中翻滚成圆鼓鼓的一团,然后跃到锦虞的脸上。
啪叽——
史莱姆软绵绵地滩成一坨,趁机在崽崽脸上磨蹭,然后落到肩膀上,小狗似的蹭来蹭去,一边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一会儿没见,锦虞稀罕得很,狠狠贴贴。
锦虞坐在被子上,有点累了,塞西尔就把他抱过来:“靠在我身上吧。”
锦虞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见塞西尔说:“我就是大白,你以前也靠过很多次。”
这么一想也对,虽然知道塞西尔就是大白,但锦虞还没什么实感,塞西尔提到以往的经历,他才有点感觉。
既然这样那他就不用客气啦!
锦虞舒舒服服地靠着,问道:“塞西尔,你只有小白一个分身吗?”
塞西尔:“有很多。”不过其他都已经被他融合了,只有小白比较特殊。
锦虞:“科普说史莱姆是无性分裂繁殖,真的是这样吗?”
“噫,那小白是不是你的儿子?”
塞西尔:“……”
小白:“……”
塞西尔:“当然不是,它只是我的分身之一,我还可以分裂出很多这样的个体,但它们并不能算是新的生命。”
“我不认为这叫做繁殖。”
锦虞:“所以小白其实就是另一个你?”他揉捏着手心里的史莱姆,小白“叽咕叽咕”地叫,还一边伸出小触手对着塞西尔指指点点。
塞西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他就是他,我还是我。”
“锦虞,你已经给了他新的生命。”
话音落,小白竟然听懂一般,跟着点点头,两只小触手啪叽一下从圆滚滚的身体里弹出来,抱着锦虞的手腕亲亲蜜蜜地贴着。
“咕叽!”
锦虞满怀期待地看过去:“塞西尔,你能听懂小白在说什么吗?”
塞西尔暼了一眼:“听不懂。”
“它和我们不一样,如果有一天它能变出人形了,它才能够和我们交流。”不然就永远只是一只特殊的史莱姆而已。
锦虞懂了,“希望小白能早日变出人形!”
塞西尔牵起唇角,“这么久以来,史莱姆一族只有我变成了人形。”
“你好厉害呀。”锦虞无意识摸摸尾巴上之前疼的位置,抓起塞西尔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看着骨节分明的手指,谁能想到他的本体是柔软无骨的史莱姆呢。
塞西尔低声道:“让我看看你的尾巴。”
锦虞:“没什么事……唔!”不知道什么时候,几根触手缠上他胖嘟嘟的尾巴,力度轻柔,让它暴露在灯光之下。
“你的尾巴不对劲很久了,”塞西尔小心的触碰着,眉心皱出一道折痕,“怪我,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锦虞抓住尾巴尖晃了晃,企图萌混过关:“真的没事呀。”
塞西尔伸出手指,点在几片鳞片上,声线紧绷,“是这里疼?它们颜色变淡了。”
“哪有?”锦虞不知道塞西尔怎么看出来的,但疼的确实是那几个位置,他不信邪地抓着尾巴翻看。
看到他把自己的尾巴翻来翻去,锦虞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塞西尔先心疼了。
缠在上面的触手微微收紧,一只触手抵住锦虞的手心不让他继续摸。
塞西尔:“崽崽,我不想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你能告诉我你的尾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换鳞期,真的会这么痛吗?”塞西尔担心崽崽身上有其他不能让人知道的情况。无论如何,他必须知道。
锦虞禁不住他一直问,想想就把换鳞期的情况说了,“确实是换鳞期,不过人鱼族的换鳞期很特殊。”
“换鳞期是因为幼年期即将结束,尾巴上的鳞片需要长得更结实,更符合短时间变化的身体构造,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回想起以前经历过的换鳞期,那些疼痛仍然能够隔着薄纱一样的记忆戳痛他,尾巴翘起来一点,塞西尔伸手捧住这一尾。
锦虞便朝他笑了一下,“你觉得颜色变淡的那些鳞片,就是这样换鳞期,它们会疼,疼到我无法忍受地把它们蹭掉,才会长出新的鳞片。”
“这是每一个人鱼都会经历的过程,只是有点疼而已。”
塞西尔知道他的意思,这是种族特性决定的,就像幼鸟学会飞之前,也要无数次振动着翅膀从悬崖上摔下去。
没有人能够阻止锦虞拥有一条强壮、美丽的尾巴。
但这并不妨碍塞西尔心疼,他紧紧盯着现在还胖嘟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尾巴,仿佛看到它鲜血淋漓的模样,塞西尔被自己的想象刺痛了,说:“下次疼的时候,一定要叫我。”
锦虞转了转头:“这次是意外啦,我不喜欢那个时候还有别人在,怪吓人的。”
塞西尔:“那就只告诉我一个人。”
锦虞还想说点什么,就被塞西尔团吧团吧塞进怀里抱着,“我想陪着你。”
实在拒绝不了,锦虞把发丝在手指上绕了几圈,说:“好叭。”
“是不是该吃饭了?”
塞西尔:“我们下去看看。”
他抱着锦虞站起来。小白挑衅似的,一会儿跳到塞西尔头顶蹦哒几下,一会儿又跳回崽崽头上,软绵绵地滚几下。
锦虞把它拿下来放在手心:“小白,你真黏人。”
小白黏糊糊:“咕叽~”
塞西尔不动声色的说:“如果小白想要变成人形,独立一点可能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