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宜青刚把皮质手套戴好,欲拎包出门,余光一扫谢英岚站在客厅中央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眼神是钉在他身上的。
唐宜青便伸开两臂转了一圈让他看个够,自信地挑眉笑问道:“怎么样?”
谢英岚笑而不语地朝他伸了伸手,他小跑着扑过去在谢英岚脸上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听谢英岚笑道:“像小寡妇。”
唐宜青不重不轻地在他胸口锤了一下,嗔道:“哪有人诅咒自己的!”
两人又搂着接了两三分钟的吻,眼见再不走上学就要迟到了,唐宜青才抿着那颗被吮红了的唇珠跟谢英岚说再见。
谢英岚近来不常跟着他去画室,得空会接送他,今天被琐事绊住了脚,唐宜青只好自己出门。
唐宜青之前问过一嘴他在忙什么,谢英岚倒没瞒着他,原来是在准备新的油画给英国那边的画廊寄过去。谢英岚回邮件时唐宜青正好凑过去在一旁瞄了几眼,但邮箱里不单画廊的账号,似乎还有几封往来的全英商务信件。
谢英岚的谢是谢氏集团的谢,无论是家族生意还是他自己的产业,那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唐宜青只顾贪玩享乐,对这些辛苦的事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不过还是说了几句诸如“老公好厉害”“老公要赚大钱给我的花”之类的俏皮话。
唐宜青今天宠幸了谢英岚那辆A7,雪天路滑,开得很小心。他是一个非常惜命的人,计划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在某一个夜晚没有任何病痛的寿终正寝长睡不起。
具体落实到日常,有点小病小痛都要担心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从而忧心忡忡,但医院是不爱去的,嫌麻烦,也讨厌检查和吃药。不过他年轻有活力,一年到头能发一次热都是稀奇。
前几天他贪靓不看天气预报,降温后穿了件不怎么厚的外套出门,尽管吹风的时候不多,但晚上还是打了两个喷嚏,头重脚轻隐隐有要感冒的迹象。
没人疼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谢英岚如珠如宝地把他捧在手心,那唐宜青还不可劲造吗?一会儿撒娇说自己脚软走不了路要谢英岚抱,一会儿说自己脑袋晕要谢英岚揉一揉才能好,一会儿说自己全身发冷要谢英岚拿条毯子裹着他。
整晚上谢英岚不知道听了多少句娇滴滴的“老公”,什么正事都办不成,到最后强行给唐宜青灌了哑药——有安眠成分的感冒冲剂,唐宜青叭叭叭个不停的小嘴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睡相一直不太好,睡前闹着要谢英岚抱,真正睡着却嫌谢英岚体温高太热,翻来覆去的打转儿。喂了药难得很乖地窝在谢英岚臂弯里,热乎乎的一团,大概是病了呼吸有点儿重,从气管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听着不恼人,像只让人想使劲儿往怀里揉的巨型雪兔。
谢英岚半夜醒了好几次摸他的额头确保他体温正常,睡眠质量欠佳。第二天醒来的唐宜青神清气爽,反倒是谢英岚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看起来才更像是病人。
唐宜青开着车忍不住笑了出来,想谢英岚对他可真好呀,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
有时候他难免会想就算是有血脉相连的人也不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他跟唐宝仪畸形的亲子自不必说,有多少父母能真心做到生养托举而不求丁点回报呢?
不过谢英岚也不是全然没有不好的地方,管他管得也太严了些。他人才刚走进学校呢,手机就收到了谢英岚的查岗,“到了吗?”
唐宜青找了个标志性雕像把自己故作严肃的小脸和敬礼的手势一同拍进去,发文,“报告老公,人已安全进校园,请老公放心。”
附赠七八个[亲亲]小表情。
谢英岚回道:“ok,去上课吧。”
唐宜青边走边打字,“不行,你要亲回来[可怜]”
隔了会,谢英岚给他发,“[亲亲][亲亲]”
除了那方面,谢英岚这人正经的时候居多,所以发这样卖萌的小表情还挺可爱的。唐宜青对着聊天框嘟着嘴的黄色小脑袋乐了一会儿,继而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天他被逼得没办法不得已答应了凡事都要报备的要求,至今已有小半月了。
这段时间以来,唐宜青很是安分守己,别说跟朋友出去玩儿了,连礼物都不怎么敢收。他圣蒂美院和檀园两点一线的跑,人在外头谢英岚隔两个小时就要问他在干什么,半小时没回复必然有电话问候。
没课的日子就拉着谢英岚出去看电影或逛街,但更多是窝在家里跟谢英岚聊天玩闹。什么都玩,每天要接很多次吻。
他们非常非常喜欢接吻,简直狂热到了有点病态的地步,尤其是唐宜青,被谢英岚边亲边捏耳垂时会舒服到提不起力气轻飘飘的像灵魂出窍。最长的一次整个下午都腻在沙发上舌尖缠着舌尖亲个没完没了。
可以说,唐宜青的身体和生活处处都有谢英岚的影子。他那间公寓已经退租,想找个独属于自己的空间都没地儿去。
这是唐宜青第一次谈恋爱,他不清楚是不是所有情侣都这么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但谢英岚这种作法显然是不太正常的。不过目前为止,唐宜青还没有太大的不适,而且不知是否从小到大被放养的原因,现在有人愿意事事管着他,竟还有点奇妙的踏实感。
唐宜青是个得过且过的享乐主义者,做事基本不瞻前顾后,所以他暂时就只想这么和谐且平静地过下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还没到教学楼就被两个保镖拦住了去路。
“唐先生您好,谢先生要见您,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唐宜青云里雾里的,“哪个谢先生?”他灵光一现讶然道:“是英岚的爸爸?”
保镖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宜青第一反应是给谢英岚打电话,可是刚把手机拿出来,那保镖便说:“谢先生希望这次会面保密,请唐先生谅解。”
在谢英岚和谢既明之间,唐宜青郑重地斟酌了一下。从亲密关系上来讲他当然毫不犹疑选谢英岚,可谢既明绝非他能得罪得起的,而且那是英岚的父亲,怎么样老子都要厉害过儿子的——先见了再说吧。
权衡再三,唐宜青收起了手机。
私家车停在校门口,唐宜青上了车才后知后觉地想要是这两个家伙骗他,他就这么跟人家走了,被卖了都没人知道。他顿时如坐针毡,碍着打不过左右两个身强力壮的彪行大汉,没敢表现出来。
唐宜青就这么煎熬地在车上度过了一个多小时。车子驶入盘旋的半山腰,入眼是冬雪冰萃,佳景如画。方才没感觉,可下了车想到要去见的是谢英岚的父亲,唐宜青不禁忐忑惶恐起来。
这是一座现代化的庄园别墅。唐宜青被领到高大法式石雕喷泉处,看了会觉得有些眼熟,想起来此前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跟谢英岚见面。
一个面容庄严的穿着工作西服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
“您叫我梁管家就好。”
不管心里想的是什么,唐宜青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嘴也很甜地喊:“梁叔叔。”
梁管家带他进屋,上了二楼,来到一处像是会客室之类的门前,屈指轻叩两下道:“先生,唐先生到了。”
“进来。”
谢既明为什么要见他呢?唐宜青心里既紧张又好奇,悄然深吸一口气后进了室内。
他非常有礼貌的眼睛没有到处乱瞟,但由于谢既明是站在墙前赏画,他第一时间也被那大尺寸的色彩妍丽的油画吸引去了注意力,以至于他当即愣在原地忘记了问候。
唐宜青对这幅油画绝对不会陌生,因为那是Lion在英国画廊卖出去的第一幅名为《橡树》的作品。不拘泥于橡树的绿,他笔下的橡树有着斑斓绚丽的枝干和繁叶,天空亦热烈鲜艳,大胆的作画手法和强烈高饱合度的色彩对比使得整幅油画有种怪诞诡异的美,乍一看像水似的会流淌,如同进入了魔幻的异世界。
唐宜青以前只是隔着屏幕都觉得极具视觉冲击,如今这幅画跃然眼前,他更是不由做主地屏住了呼吸。
谢既明转过身来。男人的动作打破了唐宜青的震惊入定,他猛然回神,略显慌张地喊了一声,“谢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