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他独自扛着压力和恐惧支撑这两天有多绝望疲惫。
他不再反抗,深深地看了陆明烬一眼,语气沉了下来:“这里的地形根本不适合正面作戰。要么想办法把它们全部引到开阔地一网打尽,要么就赶紧带着你的人撤。”
说完,他不再多言,任由士兵将他带离。
指挥所内一片寂静。几位其他师团的军官面面相觑,看向白若年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一丝敬畏。
厉害。
不愧是能搞定陆阎王的人。
出场几分钟,连一向眼高于顶,刻薄挑剔的季团长都没脾气了。
季然刚被带离,章怀瑾就拿着最新收到的情报快步走来,脸色凝重:
“刚截获到祁团长和赵理鑫那边断断续续发出的求救信号。他们被大批蟲族困在了第七象限的街道废墟深处,坐标点已确认。”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情况...正如季然所说,完全陷入了残酷的巷战。我们的人被动挨打,损失惨重。”
巷战。
不同于熟悉的宇宙战场或蟲圈防御战,复杂的建筑结构、狭窄的視野、无处不在的偷袭...这是所有指挥官最不愿面对的噩梦。
“目前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设法将它们引出废墟,集中歼灭,而且要快。”
章怀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再拖下去,只怕...”
只怕整个区域都会被彻底吞噬,无人能幸免。
“知道了。”
陆明烬起身,走到巨大的战术星图前。
他目光锐利,迅速锁定了各象限交汇处的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弃工业区。
“就在这里,调集所有剩余重火力,布置交叉火力网。我会把虫子引过来。”
其他人得到命令,立刻忙碌起来。
白若年却睁大了眼睛,凑到陆明烬耳边,好奇地压低声音:“你能...召唤虫子?”
除了他,似乎没人质疑这个决定,仿佛习以为常,白若年没见过,充满了好奇。
“嗯。”陆明烬点头,意识到是白若年问的,迟疑了一下。
“只是一种精神力的表现形式,不是...”
不是什么怪物。
不用害怕。
“诶那这是什么原理啊?”
“同频谱共振。”
陆明烬答得简短,对上白若年的视线,后者湛蓝的眸子清澈见底,区别于别人的猎奇惧怕,只有纯粹的好奇。
“这么厉害!”白若年惊讶,“那你一会儿可得演示给我看。”
“不行。”陆明烬开口,“太危险。”
带他来已经是极限了。
“我可以保护你的!”白若年抗议,“那么多虫子召过来,消耗很大的,我可以安抚你——”
“盼我点好。”
不等他说完,一个吻狠狠得印在白若年唇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陆明烬声音低哑,摩挲了下白若年的唇瓣。
白若年嘴唇被亲得红艳,整个人眸色潋滟,微微张口,小声开口,“那我不说了...”
但话不说,人还是要跟着的,他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陆明烬身后,奈何陆明烬没给他继续磨人的机会。
“等我回来。”
他起身,星穹的战甲像活物一样凝聚成实体,扭头又重复了一遍,“等我回来。”
“不行——”
白若年反应过来想冲出去,结果被章怀瑾拦住了,外面已经没有陆明烬的身影。
“放心,肯定没问题的。”
章怀瑾低声安抚,但他紧握的拳头和眼底的忧虑出卖了他。
临时能调集的人手和火力严重不足。即便成功引虫,能否一举歼灭也是未知数。等待援军?整个星球恐怕早已被啃噬殆尽。这根本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豪赌。
白若年敏锐地感知到章怀瑾的焦躁,完全明白情况远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
“好。”他嘴上应着,精神力却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章怀瑾只觉精神一阵轻微的恍惚,再定神时,眼前已经失去了白若年的身影。
“糟了!”
白若年冲出营地,召唤出自己的白色机甲。他原本还想努力回忆陆明烬所说的坐标,却发现根本不需要了。
不远处的天空,已被无法计数的虫族彻底覆盖。
它们发出的嗡鸣嘶叫声汇聚成令人绝望的恐怖声浪,如同遮天蔽日的死亡乌云,疯狂地朝着一个方向汹涌而去。
那片开阔的工业区。
而在这片“乌云”的风暴眼中心,那台熟悉的玄色曜石机甲显得如此孤寂而渺小。
后方阵地集结的所有火力疯狂地倾泻入虫群,炸开一团团绿色的血雾,却根本无法阻挡虫海汹涌的势头,始终起不到压制作用。
白若年瞳孔紧缩。
再这样下去,他的主人早晚就要被吞噬了。
他也顾不得什么,召唤了机甲,义无反顾地冲入了狂暴的虫潮。
“我靠!那台白色机甲是谁?!”
“好像是...是小夫人?!”
指挥所里所有人通过监视器看到这一幕,心脏几乎停跳。
“疯了吗?!快回来!”
白若年忽视频道里此起彼伏的声音,白色机甲在密集的虫群中灵巧地闪避、穿梭,高射炮精准地点爆拦路的虫族,不顾一切地朝着风暴中心突进。
眼看距离那台玄色机甲越来越近,视线却骤然被又一波更加密集的虫群彻底遮盖!
“陆明烬——”
白若年在通讯频道里急呼,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然而,就在他驾驶机甲一头扎入那最浓密的虫云深处时,小腹那熟悉的抽痛和共振感再次袭来。
这一次,感觉无比清晰。
这股奇异的波动仿佛成了嫁接他与虫群思维的桥梁。但这一次,他感知到的不再是任何称得上情绪或意识的东西。
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有最纯粹的、如同机械般的服从。
它们早已被剥夺了自我,成了纯粹的生物兵器,只会执行最高指令。
白若年的心突突地狂跳。
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奇异感觉沿着神经涌起,一切的纷杂意念最终汇聚成两个冰冷而悲悯的字——
“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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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可怜][可怜][可怜]
第88章
白若年悬浮于空中,那双湛藍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弥漫开一层淡淡的、深切的悲伤。他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蟲族,它们狰狞的外表下,是空洞的死寂,没有自我,没有情感,只剩下最原始的、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刹那间,所有前线与后方的戰士,都通过屏幕目睹了这足以颠覆认知的奇迹景象。
纯白的机甲仿佛笼罩在一层圣洁而无形的光晕之中,如同降临戰场的静谧神祇。那原本狂暴肆虐、无穷无尽的蟲潮,竟如同被按下暂停键,齐刷刷地停滞在半空,保持着扑击的姿勢,如同朝拜君王般,向着白色机甲的方向默然俯首。
就連在风暴中心那台煞气凛然的玄色机甲,似乎也在朝他的方向俯首。
白若年的心跳得飞快,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處的巨大悲伤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按住隐隐抽痛的小腹,但目光扫过下方满目疮痍的城市废墟,想到可能仍在挣扎求生的人们,最终咬緊牙关,对着通讯频道清晰而决绝地下令:
“动手!”
底下的士兵如梦初醒,几乎是下意识地听从调令。
炽烈的链状闪电光炮撕裂了整个天空。发出刺目欲盲的光芒,
下一瞬,积蓄已久的炮火洪流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向着静止的蟲群倾泻而去。
爆炸的光芒接連亮起,凝固的蟲潮在绚烂而残酷的火光中灰飞烟灭。
而白若年,在发出指令后,最后一丝精神力也徹底耗尽。白色机甲的光芒瞬间黯淡,无力地从高空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身受重创、甲壳破碎、半个头颅都已不见的虫子,不知如何竟挣脱了那无形的束缚,挣扎着、踉跄着飞扑过来,用残破不堪的躯体,堪堪接住了下坠的白色机甲,艰難却平稳地将他托向那台玄色机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