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陆明烬的军部。
此刻内部始终没有个统一的方案。
不肯下命令,也找不到人来执行。
毁掉的实验室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重建。
近期皇帝身体也不行,他沈澤屹的好时候就要来了。
陆明烬盯着他,眸光看不出波澜,“各人自有各人命。”
沈澤屹最恨他这副仿佛永远不受影响的样子,闻言嗤笑,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嘲讽道:“是啊,有的人天生就是要当皇帝的命,而有的人,天生就只配被当做用完就扔、被所有人唾骂的垫脚石。你说对吗?我亲爱的……兄弟?”
陆明烬竟微微勾了下唇角,露出一抹極淡、却冷意森然的弧度:“借你吉言。”
沈泽屹被这笑刺了一下,“都到这一步了,就别装了。我知道——”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你的Omega怀孕了。”
否则,陆明烬不会这么干脆地放下一切。
“想不到一个混血种居然还是个情种。”
陆明烬眯了眯眼,捏了捏指骨。
沈泽屹被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凶狠镇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怯场,又重新倨傲抬头,“今时不同往日,我是未来的皇帝,求着我点,或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然而大概是对方眼神太有压迫感了,他撂下话后就转身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这家伙失去一切,还是让人畏惧。
然而沈泽屹没注意到陆明烬凝着他的背影,轻声开口,“真的吗?”
語气平静得令人心寒。
一帮嗅到火药味的记者仍然试图围上来,想要采访这位跌落神坛的前任战神,话筒几乎要戳到他脸上。陆明烬厌烦地扫视一圈,甚至无需言語,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压迫性信息素无声地释放开来,如同无形的屏障,让围拢的人群瞬间感到呼吸困难,下意识地惊恐退后,自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哪怕不再是帝国的准元帅,那绝对碾压级别的信息素等级,依旧刻在他的基因里。
就在这片混乱和寂静中,他手腕上的终端响了起来。
陆明烬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面无表情地接起。
王后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白今天来找我做检查了。”
陆明烬表情一下冷了下来,“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王后在那边笑了一下,“不要这么如临大敌嘛,我又不会拿他做实验,只是检查。对于虫族血脉,我还是很有研究的,小白也很好学,不停问我问题,真是个聪明的乖孩子。”
白若年此刻眨着眼睛看她。
手里还拿着个本本记录。
对着终端还不忘来上一句,“我很好,你放心——”
那边的陆明烬语气一下缓和了下来,“小白,下回记着叫我。”
白若年颇为用力点头,嗯了一声。
王后看着他,又看了眼自己终端,她似乎真的从中找到了一点扮演平凡长辈、享受天伦之乐的错觉。
挂了终端,她看着白若年,“你上午看星网了吗?”
今天上午发生这样的事。
白若年眨眨眼,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摇头说自己不懂,反而很是认真地拿小本本记,“所以,您刚才说到,虫族外骨骼与人类基因融合的初期过程,会产生剧烈的生物排異反應,为了克服这个,需要进行特殊的适应性训练……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呢?”
王后显然很喜欢他这种抛开情感、一心钻研的科学态度,耐心解答,甚至带着点传授毕生心血的热忱:“对,一开始排异反应会非常强烈。我的方法是……先取出他们自身的一部分骨骼,打磨成極细的骨刺,然后反复刺激并植入其皮肤下层。因为是自己身体的细胞,微小的骨刺会被逐渐吸收融合,这个过程能極大增强躯体对异物植入的耐受性。”
讲到这些她毕生研究的“精髓”,王后的语调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等这方面耐受能力训练得差不多了,我就会先将准备好的、经过处理的虫族骨片制成更精密的骨刺,以同样的方式置入皮肤,等待其逐步融合吸收,观察反应,一步步替换和强化……”
白若年拿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他抬起眼,努力维持着好奇的表情,轻声问:“当时……您对……明烬,也是这样的吗?”
“是的哦。”
王后回答得毫无愧意,甚至带着一丝对成功作品的骄傲,“当时他是所有实验体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因为天生是S级的体质,所以恢复得特别快,耐受性也最好。”
她若有所思,仿佛在回忆一段有趣的往事,“不过最开始也挺麻烦的,见到我还会哭着喊媽媽,吵着要出去。我觉得太吵了,就把他单独关进了禁闭室。关了几天之后,果然就安静听话多了,不仅如此,还奇迹般地彻底融合了虫血,成了我最完美的一号机。”
她语气里带上些许遗憾。
“可惜啊,后来长大就没那么听话了。本意是让他为皇室培养和掌控私域军队,结果他非要靠自己去考什么军部,还搞出了那个苍穹防御系统,有点脱离控制,反而造成了现在军部尾大不掉的局面。”
白若年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怪不得……
他想起很久之前,陆明烬曾用一种极其平淡的口吻跟他说过,关禁闭三天,想知道多久就要数心跳。
三天的时间,五十一万八千四百次心跳。
他自己,真的在无尽的黑暗和恐惧里,一秒一秒地数过。
数过不知道多少遍,才会记得这么清楚。
这么准确。
王后看见白若年脸色似乎有些发白,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会经历这些,难得地笑了笑,安抚道:“放心,时代不同了,我现在的研究方式肯定不会再那么……粗暴了。”
说着,她极其自然地拿起一旁消过毒的采血器,“我们现在有了更温和、更高效的方法。”
尤其是在“引光柱”尚未被摧毁,其能量场还能被间接利用的当下。
她发现,白若年的血液,接受了虫血的标记,其中蕴含的某种奇特活性,比她儿子好用得多,简直是完美的催化剂和稳定剂。
冰冷的针头刺入皮肤,采血器自动抽取了一管鲜红的血液。
白若年闷哼了一声,微微蹙眉,眨着眼看着那管从自己体内流出的血液,眼神有些复杂。
王后一边妥善收好血样,一边语气寻常地解释:“这是拿去做常规化验用的,别担心。”
白若年抬起头,蓝眼睛一眨一眨,那目光纯粹又专注,似乎能看穿一切伪装。
反而,他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露出一口小白牙,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媽媽再给我多讲讲嘛,我觉得好有趣。”
王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握着血样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这个称呼,似乎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某根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以为早已枯死的弦。
“你...怎么叫我妈妈?”
白若年看着她,表情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懵懂的依赖:“我也要当妈妈了,而且您也是明烬的亲生母亲,于情于理,我叫您一声妈妈也是应该的呀。”
王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她沉默了一下,才道:“明烬他……可从没叫过我妈妈。倒是泽屹,小时候经常叫。”
语气里听不出是遗憾还是别的什么。
白若年心里默默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那样对待他的主人,能叫才特喵有鬼了!
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纯然无害的表情,甚至带着点对知识的渴求:“妈妈,我还想多听听那些实验的具体细节,感觉好神奇!”
王后注视着他,一种找到“知音”和继承人的热忱从眼里冒出来,那点微妙的波动被更大的兴奋所取代:“好啊,既然你这么感兴趣,等会儿听够了,我还可以带你去实验室亲自看看实物和操作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