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恪早把是自己先嘲讽的沈辞年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怒气冲冲往外走,拉开新车的副驾驶就直接坐了进去。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沈辞年走了过来,看见副驾驶上的方恪,没说什么,只是走进主驾,启动车子。
小唐在花园里目送车子离开。
方恪生着闷气,肚子忽然响了一声,他一想到自己是为什么没吃早饭就更加郁闷,抱着胳膊冷冰冰地坐着。
沈辞年看了他一眼,丢了两个袋装小面包过去,“到学校后吃,别在车上吃。”
方恪冷冰冰地拆开,面无表情地直接送进嘴里,故意吃得满座位面包渣。
就吃,怎么了
就吃!
沈辞年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是紧了一下。
不是什么大事。他保持微笑。
大不了晚上盯着方恪自己擦干净,多大点事呢?
狗崽子嘛,都这样。
顶多他养了只比二哈更调皮点的比格而已,多大点事。
多大点事。
沈辞年忍着方恪,压住火气,没发作。
等红灯的时候,他想:他脾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饭桌上摔筷子给他摆脸色,他还能心平气和拿两个小面包给方恪垫肚子。普天之下怕是没有人比他更能忍了。
方恪吃完了面包,一声谢谢也没有,冷冰冰跟个木头一样坐着不动。
吃他的住他的,倒像他欠了方恪的。
沈辞年太阳穴隐隐有点作痛,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方恪滚下车自己走去学校。
但一想到方恪不仅可能不会去学校,搞不好又要去惹出什么乱子来,他又默默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多大点事,他忍。
车缓缓驶进明德三中,沈辞年还没把车停好,方恪就直接打开门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走了,连车门都没关。
沈辞年那一瞬间甚至发了一下愣。
回过神来,他失笑。
很好。特别好。
沈辞年把车停好,下车,绕到副驾驶,替方恪关上车门,然后滴的一声锁了车。
特别好。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么会气人的小狗了。
好的很啊,继续拱他的火,看看到时候究竟是谁哭。
方恪直接上楼,一脚踹开十四班大门。
历史老师正在监督早读,所有人包括老师在内,瞬间将目光凝聚到方恪身上,视线的落点是——方恪脖子上的项圈。
罪犯的标识。
目光中的含义很复杂,方恪唯一确定的东西就是他们在冒犯他。
非常之,冒犯。
他瞬间炸毛,抬手掀翻第一排王乐的课桌。
“看什么看!怕老子弄不死你们!”
第48章 小狗扇主人耳光
还有一件事情他十分肯定:他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十四班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也许是快要高考了,也许他们各自的家人终于开始关注他们,也许……是因为那个新来的班主任。
十四班竟然在早读,早读的时候竟然有老师,那个性格最懦弱的历史老师竟然敢坐在讲台上,听下面的学生七点不到就开始背诵年代表。
沈辞年做了什么?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仅仅才过去了几天,什么都改变了,十四班陌生得好像不是他那个十四班,他好像是穿越了,或者来到什么平行世界,或者他还在什么副本里这是幻觉是那个宋书衣的阴谋诡计。
王乐错愕地站起来,低声:“班长,你回来了。”
班长。好一个班长。竟然管他叫班长!
“刘老师,班长刚从副本回来,他可能有点……”王乐一边解释一边把自己的桌子扶起来,捡地上的书和笔,“继续吧老师,班长可能需要睡一会。”
刘老师很是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
停顿的读书声继续,方恪站在原地发呆。
他好像已经不在自己的世界了,为什么呢,他如此……格格不入。
每一个人都开始像一个正常人,即使这是唐县最出名的问题班级十四班,即使这是那个历届以来专出恶棍混混和不法分子的放牛班。
这原本是一滩浑水,但现在,水清了。
他身上的肮脏便无所遁形。
刘老师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了,他很和蔼的招呼方恪坐下。
“来背书的同学也可以去后面找年老师排队啊。”
方恪听到这句话,猛然回头,这才看到最后一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桌子,沈辞年就坐在那里。
他坐在那里,前排所有人的抽屉就无所遁形。
他从不打扰上课的老师,也从不起身走动,只是坐在那里做着自己的事情,就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
他坐在那里,其他老师就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完整地上完自己的课。
沈辞年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的太多太多了,他和沈辞年之间隔着十几排座位,隔着千山万水,隔着……
认知与阅历的鸿沟。
沈辞年是一个沉稳、可靠、成熟的年长者。
那他呢,他好像永远都在无理取闹,他所做的一切到了沈辞年面前都好像在耍小孩子脾气。
沈辞年当然不会跟他生气,沈辞年当然不会在意他闹腾个什么劲。
方恪茫然无措地坐下来,不知道干什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心里面很空,整个人都是糊涂的。
像是掩饰自己的不安,他屈起胳膊侧躺在桌面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另外一只胳膊伸到了过廊上,手无意识地转着笔。
转了很久,直到笔掉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轻响。
像是连着心里的什么东西也一同掉在了地上,方恪忽然就不会动了,他的手指仍然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他的脸埋在胳膊里没人能看得清他是什么神情。
沈辞年备着课,偶尔抬头看一眼班上的同学,目光会掠过方恪在的位置,但他并不会站起来,去敲方恪的桌子。
方恪学不学,都不关他的事,他并不介意方恪在不打扰其他人的前提下摆烂。
早读结束后,有二十分钟早饭时间,学生们竟然三三两两凑到沈辞年面前问一些必考题。
“老师,这道函数怎么解啊”
“老师,地理为什么总是这么难……”
“老师老师,教我们点可以装逼的英文呗~”
沈辞年永远温温和和的,从不拒绝学生的提问,他的回答幽默得恰到好处,围着他的有男生也有女生,少年人们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鸟,把沈辞年周围的桌子堵得水泄不通。
“排队啊,来,笔给我,帮你画道辅助线……”
“哇,老师你真的什么都会啊”,那群小鸟的脑袋立刻往前送,都快要挨着沈辞年的头发了。
方恪越发把脑袋闷进胳膊里,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塞进耳朵里。
他的手在桌膛里打开手机,随便放了首音乐,调到最大声。
可还是盖不住,什么都盖不住,声音减弱了,但还是能传入他耳中。
“老师从前也是学生呀”,沈辞年笑着与他们打趣,“算是你们学长,比你们任课老师差一点,但解决个作业不算难。”
“哇,学长,那我可以花钱请你帮我做作业吗?”
“我也要我也要!”
好……吵……
好吵……
不是嫉妒,没有发酸,不是的,不是,只是,只是他要睡了,他觉得吵,太吵了,他睡不着,吵得他有点抓心挠肝,就这样。
王乐抱着历史书,眼睛胆怯又期待地望着沈辞年的方向,似乎也想过去提问,可是又不太敢,他犹豫了好久,终于打算站起来,可刚刚走出两步,上课铃声就响了,他只好走回去,重新坐下。
第一节课还是历史,刘老师给了二十分钟让大家继续背年代表,他自己则在黑板上板书这节课要上的内容的思维导图。
王乐早就背完了,第二排坐他后桌的同学戳了戳他后背,他往后靠了一点,跟那个同学小声说悄悄话。
声音被淹没在了读书声和刘老师的板书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