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他身边坐了一个人,他立马就从对方身上的味道辨别出了——“是你啊,波考克,别来无恙,有什么好东西出售吗?”他猛灌了一口啤酒。说起波考克,这也是个奇怪的家伙,知道他的,多少都了解他成天都生活在野外——不受拘束,逍遥自在!多少人羡慕过,想学习他,却发现自己被契约束缚,只能在城里、附近的地主手下讨生活,寸步都离不开,更别说逃离了。
按他的说法,即——他来自另一个遥远的封地,那儿的领主不太限制他们的出行,但是具体在哪,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已经离开那儿很久了。
也有妒恨的人想向谁举报波考克,都被他机灵地逃走了。不过,他能猎来不少好东西,也没有什么使用说明,他还识字,所以多少人恨他,就多少人喜欢他。
“有,”波考克没喝酒,甚至,他还很开心似的,他在乱哄哄的酒馆里,翻出了从商人那边拿来的好东西。他先请阿麦特西喝了一小杯,那可不是马尿啤酒,而是货真价实的、味道醇厚的葡萄酒!这一口就让阿麦特西瞪大双眼:“老天……你个猎夫,从哪搞来的!”
“这个你能脱手吗?”
“能、能,倒去魔鬼黑市那边,能卖出好价钱的!你想要多少抽成?”
“不提抽成,还劳烦你帮我把这些拿去卖一卖。”
又拿出了一些好东西——不论是装在瓶子里的异香,还是精美的刺绣,亦或者摸上去细腻润滑的香膏,他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又一样,他希望阿麦特西能帮他出售这些。
“你要记得,最好别暴露你的身份。”他叮嘱道:“你以前帮过我,我愿意相信你。”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这些外来的货物一时间炙手可热,在黑市里被疯狂抢购并炒到了极高的价格。售卖之人非常狡猾,几乎不在一个固定点售卖。
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城主夫人那里去,这位脸和脖子都有些长的魔鬼看了一眼那精美玻璃盒里放置的、野蛮象象牙所制成的一套棋子,沉思片刻后,一张契约从燃烧中出现。
她鲜少在乎奴隶在折腾些什么……这些暗地里流通的物品,要想找出贩卖者,简直大海捞针。她转过身,不再管制作到一半的“作品”,她需要和巴拉纳谈一谈。
“——这有什么难的。”城主巴拉纳用银刀切下一块肉,在空旷的长桌上,明亮的烛火被头骨罩笼住,形成了幽暗的氛围,他像个合格的老饕,慢慢品味着餐盘中泼了血的肉,血沾上了他两边的胡子,“查不到源头,就去查持有者,叫他们要么加税,要么进贡。”
他把刀插在了肉上。
这代表用餐结束,于是他桌下的、被死死捂住嘴,被用来现场放血以保持新鲜的奴隶被人悄无声息地拖了下去。
第122章 堕落方法论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紧俏的货物诱发出了好几起骚乱,到手的酒不是被藏起来,就是被喝得一滴不剩;象牙柄的弯刀,是用最好的蓝银打造,能轻松削下一个人的手指;烫金的讽刺画被挂在高处炫耀,即使上面描绘的不过是一只正在撒尿的狗,也能凭借闪闪的金光引来赞叹,说到底,如此贪婪而不加掩饰的目光,怕是狗看了都害臊——镶嵌宝石的宝盒与钥匙在口口相传中被分别出售,男人的手、女人的手、魔鬼的手、宝盒与钥匙辗转在手与手之间,但始终未能相遇。
谁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又最终会流向哪的。不过,很快,城主巴拉纳就下令,让魔鬼奴仆和侍从或抢或骗,搜刮走了不少好东西,包括那所谓价值千金的宝盒,令魔鬼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钥匙却始终不见踪影。
“那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城主夫人不以为意:“随便砸一砸不就好了?”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让我看看……喔,锁是金子做的……钥匙定然也是纯金的。”
巴拉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这蠢货一眼:“这盒子上刻了戈迪字母!”
戈迪字母,魔鬼语的基础字符,不能被正常阅读的邪恶符号。然而,人有高低贵贱,魔鬼也不能免俗,有些魔鬼能说魔鬼语,却并非所有魔鬼都能阅读戈迪字母,更别提书写了。
在魔鬼的世界,大部分魔鬼能被一句“小人”给轻描淡写地概括,而从“小人”之中脱颖而出的,就是“恶徒”。更卑鄙,更胆大,也更无耻。而在“恶徒”之上呢,哈,那可就不得了了,祂们自称“服道之人”——比伪君子更虚伪,比真小人更阴毒,在作恶上一往无前,而这样的魔鬼呢,追求的与一般魔鬼也有所不同,而且祂们能游刃有余地驾驭戈迪字母……
喔,当然,统领整个围场的,还得是那些殿下,和混杂了人类思维的魔鬼不同,真正生而高贵的纯种灵……
巴拉纳能占据一城,若说半点野心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他琢磨着,也许这是哪位更高位魔鬼的东西……里边会是什么?毒药?珍宝?还是有用的要挟?最好是能让他更进一步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他对钥匙势在必得!
就在他开始像翻找自己柜子一样在全城搜查那不知去向的钥匙的同时,一支商队例行贿赂的守城的士兵,来到了卡摩恰,为首的是一名蒙面的魔鬼,身材矮小,谈吐不凡。
商队所行之处,到处是从车上掉落下来的商品——按照规定,商队的车不能走大道,而是要走崎岖不平的商道,除非你肯上交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就像人们不能随便摘属于地主的果子、私藏种子一样,城里的东西都是城主的,所以从车上颠簸下来的物品也会归城主所有。侍从不停地弯腰,捡起那些水晶、雕像。走在前方的法尔法代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些家伙,在心底发出一声嗤笑。
换了一座城市,也就等于换了一种风景,这里没有整洁的广场和漂亮的喷泉,没有石建的剧院和开阔的街道,反而非常——穷酸、落魄,外加灰暗,整个城市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街尘,街边还堆着发酵的垃圾,仔细一看,垃圾里似乎躺了个人。
这让法尔法代及其随行的成员都感觉到了一些不适。在休息的中途,赫尔泽轻轻凑到他边上说,这种场面在过去,她指的是她活着的时候,是很常见的。泥泞的狭窄街道,扭曲的半木房屋——
“我是不是看见那边窜过去一只老鼠?”
“呃,应该是吧,殿……主人。”
都快进到搞公共卫生的法尔法代不是很想忍这个,多数人也秉持着同样的想法,与其在这种城市歇脚,不如扎营野外!
生意还是要做的,在又缴纳过一层赋税后,在队里充当记账官的佩斯弗里埃看着那笔钱,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也太过分了吧?百分之四十的关税,这……”
法尔法代杵着脸颊,兴致缺缺,没什么回应,他就说吧,抢多抢少而已……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突然笑了一下,在被人发现之前,又恢复了冷淡——啊,这身袍子回头销毁吧,真是受不了这垃圾的卫生情况了。
在他的忍耐到达极限之前,他们,或者说,他作为这只商队的主人,收到了本地城主的召见。实际上,在这之前,尽管缴纳了一笔客观的税款,但他们带来的奢侈品也很快就被一扫而空。人类大多贫穷,魔鬼可个个富得流油,由于法尔法代亲自坐镇,想偷窃和耍滑头的,统统在他皮笑肉不笑的问候中吃了教训,他平时就随便往哪个木箱子上一坐,然后等着把谁弹飞。商队里的老道商人忙前忙后,夸奖起客人来,用词都不会有重复的,领取了恭维的魔鬼们顶多是挑剔这里没有人皮、人肉和和血。
“为什么不售卖这些好东西呢?”
“这位阁下,我们呢,是一共有两支,可惜的是,另一支往别处去了,那可观的血腥定能让您满意,或许等哪一天,他们又绕回来了,届时,还请您赏脸光顾……”说话的人忍着恶心,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