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抱有同样心思、且对准其他物产甚至技术下手的魔鬼还不少叻!
“真怪,他们是怎么弄出那么多新东西的……看看这些油亮饱满的水果,还有这么多美味的食物,我们的目标就是搞到菜谱,然后带回去复刻。”
“喔……据说是改良了轮种制度,还有耕地工具之类的……”
“哼,哪像我们那儿的懒汉,干点活拖拖拉拉……一点儿也不卖力!”
魔鬼商人们交头接耳,眼里全是贪婪。
在莫名其妙地把原料当成品卖出去,并提早收摊后,弗莱一边摸不着头脑,一边喜滋滋地数着钱,一边同朋友兼合伙人大声感叹道:“……这些魔鬼也不全是坏的嘛!哎,这样一来这个月要上的税也增加了……”
“那不一定,”朋友说:“他们想害的人没准不在这儿呢?”
“这倒是,”弗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了,之前你听说了什么?现在收摊了,我还想知道这个呢。”
“据说……”朋友道:“我们可能要打仗了。”
他数钱的手顿了顿,他沉默了一下:“那可真是……坏消息啊。”
对于法尔法代来说,抛去备战状态,唯一的好事就是,在开放了对外贸易后,他勉强平衡的财政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也就这个件事情还不错了。法尔法代把文件累到另一边,压了一下手指。拟战争状态让琴丘司从上到下都进入了一个极度繁忙的状态——首先是确认物资,必须留够足够让居民在乱起来的冥界中保命的物资,以及军需,这点上,魔鬼大公手头可动用的资源无疑比他更多——
而法尔法代也不是毫无准备,他和库尔库还处于扯皮阶段,战争魔鬼在所有类型的战争中都有一定的加成,如果祂愿意与瘟疫配合的话,会有很不错的效果——提前是祂愿意。
希望祂不像卡尔卡,多少有点主见,不要什么都听列列根波利斯的。而欲望会不会插手呢?祂向来是态度最含混的那个,当然,恐惧绝对会横插一脚。
其次是……
他本来想喊人加点茶水,只是现在——抬头就能看到指针过了十二点的领主只能自己跳下椅子去给自己泡茶,城堡灯火通明,不止他的办公室亮着灯,鬼使神差中,他走了出去,忙碌的人向他欠了一下身就算问好,多年来养成的默契就是,领主不需要他们关心,而他们也真的没精力关心领主想干嘛的时候,就会形成这种诡异的模式。
在路过某间会议室时,有什么人的声音从没合拢的门缝里飘了出来:“诸君,庆幸吧,我们这些老骨头还记得仗要怎么打……何况,还有源源不断的、生前就已经熟悉战场的士兵们。”
他脚步一顿。
“别说风凉话,谁想打仗?领主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进入其他魔鬼的视线后,被盯上是必然的。”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没有人想和安稳做告别,法尔法代想,他理解这种心态——但事实上,他没有退缩的选项,懦弱一次就会万劫不复,他已经受够了钳制。
“我的意思还是防守……”
“我主张主动进攻。”
一道男声穿出来,是维拉杜安。
“哈,我也主张进攻。”另一道挑衅的女声说:“别当孬种,日子过得太好,就把脑子过锈了,这可不好,不管明天你们——之中的谁,想讲点窝囊话,我都不会留情面。”
“别太嚣张了,罗塔乌拉!”
“没空从长计议了……”
战前最麻烦的事情果然还是没能逃过。
法尔法代端着茶杯,疲惫地捏捏眉心,除了物资兵力敌我状况的摸底等等麻烦事之外,最令他头痛的无疑是动员这块——要是人心不齐,就真是事倍功半了,摸底的探子他已经派出去了,缇缇和他之间的封国远得那叫一个十万八千里,暂时不一定过得来。
事到如今,他开始有了一丝丝——对自己的质问,是否把自己从民众中淡去是个错误的决定呢?被歌功颂德的对象总能动员起更多的力量……在还未能完全公布情况时——你总不可能让这些饱受战争和瘟疫摧残的人再同意你的一些决定……
对于第一个问题,法尔法代想了想,好吧,就算他记忆没丢他也要这么干,他和属地居民互利互惠,他履行职责,他们在他的辖区生活,这没什么;他需要与那些神族抗衡,是需要一些信仰什么的,但是……
人信法律,制度,信自己,也挺好的,他很快就把这个事丢到一边,回到了办公室,他的疲惫几乎要把他的脊梁压弯,他固然恐惧被缇缇重新养起来的结局,更多的却是——如果我失败了,他们会怎么办?
弗莱的朋友把杯子全部收拾好后,他们打着伞,走在街巷中,还有很多欢乐会一直舞到天明,他们相对无言,突然,弗莱说:“……如果是其他的——比如那些魔鬼来打我们,那还是得还手。”
“你生前都没为国家打过仗吧?”
朋友说,他们其实不是一个国度的人——死后才成为了朋友。
“我们生前也没为自己活过。”他说:“不是吗?”
"走吧,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
……
血顺着剑刃流淌。
那是一把黑色的巨剑,像野兽的獠牙,正代替主人喘息。
她偏过头,站在臭气熏天的贫民窟。
正如她生前那样。
正如别人呼唤的那样。
“圣阿尔瓦特朗……”少女哽咽道:“你为什么才来呢?你不是圣人吗?你为什么也到这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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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困我躺了先……
第155章 炮制圣人
对于克拉芙娜阿尔瓦特朗而言,在她浮光掠影的一生里,值得回味的故事并不多,正如法尔法代草草扫过的那份生平一样,她从小出生剑斗场,和幻想小说里的非法地下场所不同,剑斗场更像一种——就像律师需要在金碧辉煌的办公场所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为主人争取利益一样,他们这些被负责人挨家挨户收拢来的孤儿也有自己的职责,站在专门开拓给武者的殿堂,互相行礼,持剑,针锋相对。
那儿真是个非常漂亮的地方,整个剑斗场并不昏暗,就连那些不太正规的地方也是——到处是洁白的石柱,光滑的水磨石地板是当时较为先进的建筑技术,财大气粗、一心从贵族身上捞油水的剑斗场负责人(通常,这些也是贵族)不会在这种细节亏待——亏待在场贵族们的眼睛。
剑斗场大部分是表演性质,唯有夜幕笼罩,烛火幽暗时,才会有鲜血流淌。鲜血是神圣的,是荣耀的,从小拿剑的人都听过这样的话,讽刺的是——这句话不光被赠予给将领、士兵,也一视同仁地被教导了这些剑斗士手中,成为绑在手上的扎带,指引着他们将剑劈下。
红白的。
无缝的水磨石不会发生血渍深入砖石间隙这种事情,只需擦拭,吸食液体的布会被水一遍遍冲洗干净,流干血液的尸体会被连夜抛弃在荒野。
而克拉芙娜阿尔瓦特朗并不想讲述那些往事,即使某方面而言,那也算得上是一份功绩,她从进入青春期后,就在单打独斗方面取得了斐然的成就,她的体格相比一般人更健壮,在掂量过她的价值后,每一场胜利都给她带来了更好的待遇。她吃下了更多的肉类,还能喝上牛奶,长得比所有女人都高,长得比所有男人都高——
这些又给她带来了什么呢?
她时常模模糊糊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尤其是在她生命的最后三天。
牢房的铁门每次开合,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铁和铁猛烈相撞,而她对此其实是可以做到熟视无睹的,这种金属擦过时带来的尖锐让人分不清那是不是从空空荡荡的胃部——或者说——手腕所带的枷锁——中迸发出的,她散着头发,看向来人,是一位主教,她记得这种衣饰的人都是主教,而她好像始终分不清他们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