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法尔法代问。
“是……狗吧?”有人说。
“我觉得是狼。”另一个人插嘴,“但我不保证,这两种东西小时候长得一个样……”
“我问你们上哪抓的……算了。”法尔法代叹了口气:“抓紧时间往回赶吧,还有,我再重申一遍——不许再给我往回带东西了,死的不行,活的也不行!”
***
赫尔泽爬上高墙,她费力地抱着一团白布,浣洗时留下的冷冽、干净气息此刻正让她心绪平静,她向同样过来晾晒衣物的人问好,然后敛着草绿色的眼眸,慢慢把布捋平,从此处往下眺望,半个中庭都被摆上了木架子,上面是飘荡的衣服,在始终沉闷的天空下自顾自地斑斓,掌控人的心绪混合色彩,宛若一面面等待回收的清洁旗帜。
她想起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没少被训斥吃相贪婪、胆小如鼠,连爬树都会腿软,要是现在再把这两个形容词摆出来问,那一定没人觉得这能和她有什么关系,乡下人嘛,一辈子能干的事情不多,出生——出生就没了娘的就只能喝母羊的乳凑合——度过童年——玩闹、责罚和没完没了地和镰刀、铁锨打交道——再到长大成人,一家人靠着那几亩地过日子,作为磨坊主的女儿,她的家境是要比其他农人宽裕的,但也少不了和乡人邻里,僧侣还有流氓打交道。
他们一家的长子早夭,所以父亲只能轮流带着她和姐姐上集市,接着,她会继续直接或间接地参与进别人的出生、成长、婚嫁和死亡,生活在世世代代都沾亲带故的小村子里,直到死去——好吧,她死的太早了,但纵使如此,她也从没想过,这一了百了的背后,还能有另一份未知等着她。
就像吉特娜评价的那样,赫尔泽这姑娘并不蠢笨——如果把她的小心翼翼和识时务误认成胆怯与退缩的话,那这轻率的认知是会让人狠狠栽跟头的。她清楚自己很大程度是因为来得早,没有骑士的气势、也没有炼金术师学识的乡下女郎只能让自己尽可能冷静,并且尽可能多地去和人交流,和人打交道,不张嘴可是不行的啊!人在死后的第一反应是混乱,而她需要抓住这份混乱,把人一点点地引导到正道上来……
只需要多一点的同情,多一点的聆听,死者多贫贱、少王侯,这句讽刺足够让她和大部分人混个眼熟了,就像以前别人有求于她父亲那样,她需要在适度范围内尽可能多地施以援手,让别人记住她,想得到她,以总管的身份做这件事和以普通人的身份做这件事有截然不同的意义,总之,就连法尔法代都知道,她看似跌跌撞撞、却还是凭自己站住脚跟的。
“可以适度帮帮忙,别明面,也别过多。”法尔法代那时候说:“人对自己赢来的东西更有安全感。”他轻描淡写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法尔法代似乎想笑一笑,可终究没能牵起嘴角,可能刚好想到了其他事情吧。
突然间,她遥遥看到了那弯月一样的列队,她收回思绪,提起裙摆,哒哒地从城垛那头下来,脚步轻快,黑发飞扬。
“回来了。”她说:“他们回来了!”
话虽如此,法尔法代走前就专门提过,他回来的时候所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别搞迎接那一套,太耽误事了。
法尔法代边走边解下披风,他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用披风把那些狗蛇一裹,匆匆忙忙地往膳厅而去,至于猫——口袋猫克拉斯很不高兴和其他玩意儿呆在一块,所以干脆赖在前厅不走了,哄都哄不动,人们只能就地卸货,黑色袋子里掏出了满满的瓶瓶罐罐、一部分肉类、好几张皮草,加上他们自己身上的猎物,整个前厅乱糟糟的。
见到领主回来的鹅怪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比如先高兴地说一句哦欢迎回来您和您的仆人今天有什么可以供我料理的好东西吗)就看到了他怀里的……那一堆活物。
这头鹅怪看了看领主,又看了看那几颗蛋,突然把锅勺一扔,哭着大喊道:“殿下啊!!”
这又是闹哪出??
鹅怪衔着他的衣角,眼泪汪汪地说:“哦殿下我知道我有我的职责但是我在厨房干得很好您难道真的扔心把我丢到蛇厩吗我——”
“停一下。”法尔法代满头黑线地打断了鹅怪的陈情:“没说专门让你去养,我问一下注意事项,到时候会派其他人去!”
鹅怪火速放开了他的衣角:“嗨,您早说啊!”
他兴致勃勃地看了一眼那几颗蛋:“嗯……蛇怪的卵,这种蛇能长得很高……而且它具备一定的飞行能力,鳞片也能用来铸造武器,杂物间里应该有合适的鞍……”
会飞?法尔法代开始感兴趣了,他隐约知道蛇是这个世界的一种驮具,本来以为是类似牛那种负载高、速度慢的,没想到这还是个空运。
这也算是捡到宝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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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鬼:作者,为什么不给我发系统
作者:发下来的系统你信?
小魔鬼:不信
作者:那你要啥系统啊,凑合过吧
第25章 三头犬
“那这个……”他掂量了一下那只幼犬,毛茸茸的狗一声不吭,三个头各拧各的。
“唔,这是一种猎狼犬……这只很罕见,没错,相当罕见……”鹅怪凑过去检查了一下:“这是个变异品种。”
“变异品种?”法尔法代挑了下眉:“我还当这个世界的动物长出许多个头很常见呢?”比如那些两个头的野鸡。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对于这个品种来说,这确实不太常出现……通常,我们所见到的多头动物,大多都是两个头,是吧?因为对于一些动物而言,两个头更好活命。”
鹅怪说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丢下一句“请您宽恕!”就跑去看锅子了,法尔法代没计较这个,而是自然地跟了上去,顺便看看鹅怪今天做了点什么。
他熟练地将植物园里摘来的果子——连同寄生在其中的甲虫一起切碎,撒上盐巴、灰烬苔藓简单调味,红色的汁液沾满了整个木盆,加入几片咬人枫树的叶子,搅拌,他叽叽咕咕地念叨分量,在法尔法代靠过来的时候继续说:“刚才讲到哪啦?对,双头动物,这些双头动物在出生后,会在成长中分出‘主头’与‘副头’,两个头都需要进食,不过,‘主头’掌控身体的主导权,只有‘主头’休息、陷入昏迷或者别的什么情况,整个身体才会由‘副头’来接管。”
“分工明确。”法尔法代评价道。
“不过,也会有主副头旗鼓相当的情况……这样的话,那只双头动物就会在抢夺控制权中死去,这不多见——毕竟,对于智力低下的物种来说,本能有时候大过一切。所以,您应该懂我的意思……”
“你是说,”法尔法代皱了一下眉头:“本该算作是双头猎狼犬的狗变异出了三个头颅……那控制权……”
“运气好的话,会分出两个副头一个主头,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有两个、甚至三个强力的主头来争夺身体。”鹅怪馅料填充进面包里,然后自己试图把整个盘子浮起来,放进烤炉;现在的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除了在前厅卸货的,其他不是在磨坊、田地里,就是去晒衣服去了,整个厨房只有一个爱瑟尔不受一点影响地缩在火炉旁安静睡觉,身上盖着鹅怪给她找的毯子。
“那它能活吗?”
“嗯……看运气吧!这种犬类还是比较聪明的,如果能顺利熬完五个月的幼年期……这只猎狼犬看起来也有半个月了……过度到成年的话,它的智力足够它明白,要想活下去,就得分出一个主头,其他两个头要辅助主头狩猎。”
在一群人风风火火地把肉和瓶瓶罐罐抬到厨房和冰室之前,法尔法代沉思良久,他分别摸了摸三头犬的三个脑袋,“那它就叫吉福尔-格里-弗雷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