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东西对象没有一点威胁,而象完全可以甩甩鼻子,把这些拔出来扔掉,态度之随意,好像粘在身上的不是利器,而是苍耳。
这下就棘手了。本就不太合的两边旧怨未了平添新仇,一下就在这种有点麻烦,又还远远不到真正危机的时候开始内讧。
“所以你是为这件事回来求援的?”
“也算吧,我还顺便回来告状的。”
“什么?”
“您没在场真是太可惜了。我长话短说,就像您揣测的那样,温罗哥这种狗改不了吃屎的货色,偷偷昧下了不少那个什么虫,他拉帮结派,除了炫耀自己手头那点屁大的权力,就是要给自己拉上一批能一块贪上点好处的……蠢猪。就是他养的狗杂种嘴不太严,胆子也小,被吓一下就墙头草了……”
看得出来,阿达姆在努力让那些能表达情绪,意义上却不太干净的词消失在嘴里。
“事先声明,我是主张求援的那一派——继续讲,他们闹翻之后,他们的争吵声太大了,本来在矿井里讲话就容易缺氧,晕了几个,还让本来就徘徊在这边的大象冲了过来……我们打了两个矿洞,一个垂直的,另一个是从山体那边进来,我觉得再和这帮弱智纠缠在一起不太行,就提前溜了,刚好在洞口被堵住之前跑了出来。”
他一口气讲完后,松开了法尔法代的手腕。
法尔法代一时间心情多少是有点复杂的,他还能说什么,夸一句阿达姆开溜的功夫真是一绝?还是算了。先把他身上的病清一下吧。
在组织人手救援之前——他看了一眼计时器,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天亮了,阿达姆说,以大象的体积,应该进不到里头,运气好可能自己就走了,就怕来上几头倔的,一直堵着。
“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
但里头会发生什么可就不一定了。
阿达姆漫不经心地想,以往遇上这种情况,指不定里头的人要闹到什么地步呢,都是小事——对,一切细究下来,不算什么天大的过错,偏偏就是小事容易被人忽略,容易叫人失控,情绪的烈酒这么一焦……嘿。
“您看起来不开心啊。”
他说,结痂后的伤口有点痒,法尔法代换上出行的外套,装好匕首。他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呢?他不正是知道负责人有问题吗。
法尔法代没法告诉他,他刚才动用了群聊……喔不,应该放开了对幻象的约束,从不知道谁的眼里看到了一片狼藉,人们结结实实地揍了别人,也挨了拳头。牙齿掉进了石头狭缝,那些象的身躯在洞口游荡,嗯……看上去像是野蛮象,一种杂食动物,也就是说,会吃点肉打打牙祭。这恐怕才是它们久围不去的原因,生产后的母象需要更多营养……而且,他们会寻找尖锐的石头,把猎物摔成泥丸再享用。
不过,残忍的野蛮象有个奇怪的特性,也就是它们的皮肤,是一种可再生的泥,或者说,黏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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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象皮泥……(禁止谐音梗
第66章 不死之梦
说起野蛮象,他有个非常有意思,又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人想到的弱点。据他所知,野蛮象群常年出没在雨林、沼泽和湖泊边上——这是种喜爱潮湿环境的动物,因为它们的皮肤受不了太过干燥的环境,更受不了烘烤,如果将其放在人间的地上,在那轮太阳的照耀下,他们的皮肤会开始开裂……超过一定温度后,整头野蛮象都会被“石化”——是的,在极热中,它们会进入假死状态,也就是变身成为一座座雕塑。
天降甘露可以解除石化状态,这就是为什么它们需要湿度,需要水,它们体内还有一个专门存储水的胃袋!可以制作成装下许多液体而不会洒出的储水袋。野蛮象的社会性很高,会在平时存储水分,以便弱势的同伴被“石化”时,好通过鼻子将水洒到对方身上。
既然如此,用火进行围猎是个好办法,不到必要时刻,法尔法代不大愿意动用他那些多肢的、邪恶的小玩意,场面不会太好看,收拾起来更是……
介于路途遥远,还是由蛇来运输救援人员。牧养人被大早上喊起来,睡眼朦胧放出城堡的另外三条蛇,盘踞在厩里的巨蛇吐着信子,“该干活了,该干活啦,好姑娘。”饲养员摸摸它冰冷的头,蛇很享受人的抚摸,人的体温。
大量的火兰花被装进铁桶,盖上盖子,被忙碌地递来递去。法尔法代手上拿着一个吃到一半的水果,很酸,被啃得惨不忍睹,他却面无表情——无他,维拉杜安万分恳切地请他留下,自己抢过了带队的任务。
法尔法代很佩服维拉杜安的能伸能屈,如果一个人没蠢到分不开“摆架子”和“严肃”之间的区别——维拉杜安大部分时间还是会被划分至后者,栗发男人较真,办事牢靠,但对法尔法代向来尊敬又谦和,就连在希望他留守这件事上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法尔法代坚持的话,他是拦不住的,领主只是阴沉沉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没一点退意,就答应了。和不时冒出来的幻象不同,他要是强行透过谁的眼睛去看什么……会很吃力。
他看不到自己的苍白面色和因疲惫而恹下的嘴角,他说魔鬼不用睡眠,他没睡过觉,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维拉杜安只有在临行前,只好多嘱咐了一句:“您记得好好吃饭。”
“……你什么时候和安瑟瑞努斯学了这种话?”少年装作不耐烦的样子移了一下眼睛:“解决后早点回来。”
得想办法做到控制自如才行,法尔法代把果子吃完,那头整队完毕。在没有破晓的灰白色清晨,其他人一如既往地生活着,他估算风向,他试想之后应当会有个好——或是不算好的结局,一场火,烧得野蛮象更加惊慌失措。残酷点来说,是该考虑事后的惩罚了。他多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站到草芽上的夜露干透,就像阿达姆说的那样——他将这件事归结为小事讲述给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事件也会以并不惊心动魄的叙述方式放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齿间残留了一点虫肉留下的腥味,急迫感消退了,阿达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的身边,他叼着一根奇怪的草,法尔法代扫了一眼:“……你们从哪找的?”
“啊?”他说:“这玩意儿啊?那群矿工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他们下工的时候会在附近转一转。听说嚼一下能起死回生,所以也被叫做不死之梦……咬文嚼字的。”
找到新的植物带回来也会有额外的奖励,在不能外出的日子里,法尔法代就靠着这个攒他的图鉴,就是没有任何成就给他领取。
他把那玩意儿吐了出来,问:“有毒不?他们说地上也有。”众所周知,地上和地下的东西不能一概而论,他想了想,补充道:“我觉得还挺有用的,我能躲过大象找到蛇,有靠这个。”
你那不是靠肾上腺激素吗……啊,肾上腺极度现在应该不存在了吧?而草药……这里的草药比起说是功效在发挥作用,还不如说是神秘学属性在发挥作用……
法尔法代叹了口气——他很少在人前叹气的,他伸手,阿达姆不明所以地把不死之梦递给了他。
金灿灿的,漂亮的叶,闻起来是草药的苦味,他个人看来,他不太反感这种苦味,他举高了叶子,让那金色的影子落尽自己的眼睛里。
……原来豪麻长这样啊。
*
许多人并不知道矿上具体出了什么事,知情的愿意把这件事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这消遣很快就被其他更值得注意的事情冲散了。大山坡下的村落起了一座公共的面包炉和澡堂,特地整平的乡村道路让人心情舒朗——连设计这座村落的四位建筑师前期的争吵都有了那么一丝价值,他们从样式吵到布局,从排水吵到供暖,有了经验,剩下的就水到渠成了。
早早独立出来的法尔法代能够心无旁骛的办公,而藏书馆日渐增加的各类学者、研究员却不得不为了抢占光源稍微好点的位置开始明争暗斗甚至在外大打出手,这让他不得不再批下去更多的桃蜡和一个藏书馆管理员——好消息,不是佩斯弗里埃那个倒霉蛋,而是名为舒塞阿塔尼斯的天文教授,他来自芬色,是个矮老头,他第一个月的俸禄就是用来找木匠造一把能到处推动的木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