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他一票否决的建筑师:……您要不再考虑一下呢?
“我不考虑。”他面无表情地蘸满墨水:“先想想怎么养活这群人吧。”
用魔法来改进生产技术,先看看可不可行吧。
平静的夏季即将走到尾声,令法尔法代感到疑惑的是,当他翻看日益厚实的档案时,十个死者里有三个死于瘟疫,以往住民的死法五花八门,饥饿,谋杀,寒冷,战争,也有死于疾病——大多是发热、痢疾和难以痊愈的外伤造成的细菌感染,而明确死于瘟疫的并不多。
由此可推测,尘世中的,某一个地方正在流行着一场不大不小的瘟疫,以他的常识看来,古代世界有瘟疫是很正常的事情,洪涝旱灾饥荒,最后多多少少都能牵扯出一场瘟疫。他不应该为此坐立不安——再说这又不是他干的好事,他却不可避免地为此而焦躁,手指不小心捏皱了珍贵的羊皮纸,在他冷静的下一个瞬间,被他自己抚平了,一下又一下地。
在处理完那些例行公事,他去找人了解了一下现在地上的情况,还是老样子,芬色和斐耶波洛在打仗,阿那勒斯将在几年后又迎来一次帝位的竞选,人们打赌老皇帝死后会不会来到这里——而截止今天,这里身份最高的是一位来自斐耶波洛王室的不受宠公主,她自愿留在纺织室,并对外宣称自己是富商的女儿,只有少部分人认识她。
到处都是瘟疫,这不会让法尔法诺厄斯感到高兴,但到处都是战争的话,没准库尔库路提玛那家伙会很高兴也说不……定。
“您怎么啦?”
赫尔泽将烤好牛肉剃到盘子里,在小会客厅中,桌子上摆满了食物,填馅渡渡鸟肉,焖兔肉,活烧土豆,还有一杯红茶——也就是白贵茶里掺了点动物血,据说魔鬼们喜欢这种略带血腥味的饮品,考虑到法尔法代吃饭的性质和观赏差不多,鹅怪就多在饮品上花了点心思。
他看上去不太喜欢。赫尔泽在心里记下这个事。领主用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他吃完了小份的人类食物,却没有动那些顺便也被烤好的蝎子蜈蚣,他可能不知道自己都在吃些什么,完全是赫尔泽递一点他吃一点。
“……想不起来。”
“您忘了什么吗?”
“一些……不算重要的事情。”他开始动手掰蝎子,时至今日,他也不是能接受在近臣面前吃东西了,实际上,在经过鹅怪处理后的——法尔法代在三确认过他用的是单独的炉子,而且全程保持距离只用念头在干活——病虫还挺像那么回事,炙烤,撒上香料,外表酥脆,就算是不小心被看见也没什么问题,吃死的总比吃活的让人更容易接受。
织物柔软,火光雀跃,领主默默咀嚼食物的时候,确实会显得更安静,也更像个……人。
这个想法让赫尔泽吓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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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本章过渡一下……
第81章 是与否的牌
法尔法代当然看不到别人的所思所想,在他能像捋清楚历史那样捋清楚记忆之前,这种不时的、突如其来的沉默还会伴随他很久。无人告知也不被他所明白的是,在诸多关于他的清晰图像里,正是这一点暧昧在阻止他人对法尔法代其人——其魔鬼的认知,在他无知无觉之间,他时而近得能叫人揣摩清喜怒哀乐,时而远得仿佛与他们隔阂了数个世纪之久,可谓缥缈难寻。
——相比起他不让所有人接近,不如说是所有人都无法接近他。骑士看似斟酌着,口吻却暴露了他话语中的无可批驳之意。也许我们终究是人类,而魔鬼的层次,尤其是那些能呼风唤雨,飞沙走石的魔鬼,可比我们还要更接近于神明。
餐叉与餐盘的碰撞停止,法尔法代用手帕擦了擦手,将用过的餐具全部码进了篮筐。他们方才还在闲聊上一些琐事,比如探险队这一季度的人员考核,比如扩充的第二个谷仓,比如最近来了一些叫声奇怪的鸟类围着城堡打转,赫尔泽不太喜欢鸟类,他就准许她把部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和自己呆在一起消磨时间。夜幕降临,赫尔泽走前带走了篮子和没被动过的饮料,法尔法代说,可以顺路浇到城堡里饲养的室内绿植里头。
在下一个冬季到来前,庄园这边已经开始忙碌起建造界碑祭坛的事,日期定在了冬至,在对照过地上的日历后,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到来前,让人吃惊的一件事出现了——在法尔法代的规划里,冬季不适宜做工,矿场那边可以留上一些看守,其他人会陆陆续续地撤回庄园这边,但谁也没想到,随着一声声象鸣叫,这群人居然骑着大象回来了。
“喔,他们还是把这件事办成了啊。”面对法尔法代的询问,前阵子才回来不久的阿达姆一摊手,一副老子就是知情不报的无赖样:“发生了这样那样的故事,矿上的人一直在试图和这些大块头打好交道……有的事情,不成功也就算了,说出来徒增期待,还不如成了再说,还能讨个奖赏。”
这话讲得太有道理了,让法尔法代一时间无言以对。
关于他们如何驯服野蛮象,这是个枯燥漫长的故事,来自芬色和斐耶波洛的驯象师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在有人来找他述职时,对方是这样说的。
“因为象可以用来拉战车的。”驯象师巴塔娜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们素来就有的传统……何况,这些象虽然有智力水平,不过还是太低级,象是一种情感丰富的物种……可以说,不论哪里的象,都是十分注重群体的。”
穿着方便男装的女驯象师的声音非常温柔,“在长久的观察下,我们发现象群中有不合的倾向,动物的族群通常不会分裂,除非……”
“除非领地食物匮乏,”法尔法代说:“而族群数量也超过一个头领能统治的范围……”
“我们就开始试图与其中一个‘团体’结盟,为它们治疗,并且加剧其不合的倾向。”
野蛮象脾气暴躁,不过,抵挡不住人类有意的讨好与挑拨,加上刻意的治疗与投喂,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就帮助野蛮象中的一个团体壮大,杀死并赶走了象群里的其他野蛮象(想必,那些胃袋就来自这些‘敌对象’),挑选其中最亲近的人类的进一步加以驯化。只是巴塔娜也想不到,她原本预计的时间要更长,在领主的注视下,她转过头,那一头头大象乖顺地站在城堡的空地,他们身上披挂了有着奇异香味的编织毯,黄灿灿的流苏随着大象的走动而摇晃,兴奋的人们在高呼着万岁。
“呵,真是卑鄙的人类。”法尔法代眼睛都不眨,就给出了一句不知是夸赞还是讥讽的评价。
“万分感谢您的肯定。”巴塔娜欠身,“我可以凭借此言去领取我与伦特的奖赏了吗?”
法尔法代挥挥手,巴塔娜告退后,他心情非常好地把身边打瞌睡的狗抱了起来——这直接把三头犬的三个狗脑袋都吓出了一模一样的迷茫,从只能搬动一块大石头到能轻松把成年三头猎狗一整个举起来,可见法尔法代的力量确实在增长中。
之后就能有更多的运输工具了。他暗暗想,大象能拉动的东西有很多,而野蛮象奔跑起来速度也不差……不管怎么说,这弥补了城堡里只有四条飞行蟒蛇的、更多时间都是牛在拉车的——运输短板,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幸运。
狂风和骤雪有时并非相互信赖,因而一前一后的地将地面的事物暴力清除、淹没,一味怜悯给植物的毒药,枯朽的始终要多过存活的。在这样的天气里,感官被扰乱,方向被隐藏,庆幸自己回来得早的人在房子里举杯庆祝,也有离家多日的人惊讶道:“那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广场?”
“你不在的日子里盖、盖的。”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成了个结巴?”
“去你的,我这是被烫到了。”对方笑着从罐子里掏出一只像蜥蜴一样的东西,丢进火里,壁炉的火一下子亮堂起来,也烧得更旺了。木炭蜥蜴安然地在火里打滚,这种蜥蜴能延长火焰燃烧的时间,一点木材就能烧上一整晚,多加几只更是不不得了……就是数量有限,一家就限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