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向阳琢磨起来,大哥随便画个阵,挥挥手就能召一堆子鬼手鬼影的,难不成那些就是阴兵?
还有那本发着金光的书,那支笔……
开大额头上的莲花,审判老鬼念的词……
“行了哥们儿,咱以后长点心,别啥都信。”胖大海招手,又喊了十串腰子,悲悯的给好兄弟递了一半猪脑花。
江向阳若有所思的接过,脑子里还在一一对应。
在胖大海看来,自家兄弟纯粹给人套了的,吃啥补啥。
“腰子来喽——”
老板端着一盘滋滋冒油的羊腰子,刚放下,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死人了!江边死人了!”
门口那几桌一听,纷纷伸长脖子往那边瞧。
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都在蜂拥朝江边跑,店里好几个爱看热闹的忍不住了。
“老板结账!”
“得嘞!”
老板刚应和完,另一桌的也站起来要结账。
“大海,走,我们也去看看。”
江向阳从包里摸了几百块钱放到桌上。
“老板!结账!不用找了。”
胖大海连忙抓起几串还没吃完的腰子,“诶诶”两声,追了过去。
江向阳跑到路边时,人群已经乱成一团,大伙儿都在疯狂往防护栏边挤。
江向阳攥紧手机,也跟着人流往里窜,一米八三的大个儿,居然现在在人群之中,讨不着一点好。
打眼望去,人头叠人头,乌泱泱的。
“这儿能看得见个屁,走,下去。”
胖大海二话不说,拽着江向阳就往小道那边跑。
二人来到江畔时,已经有几个专业人士拉起警戒线。
男人仰面躺在地上,浑身肿胀,已经出现了巨人观,身上衣服泡得发白。
法医也到达现场,警戒线再次扩大。
有几个好事的嫌上边看不清楚,也跟着江向阳他们从小道溜了下来。
“这个月第五个了吧?”
“可不,这次这个。”阿姨在江向阳旁边垫着脚,使劲往里边瞅,嘴里嘟囔起来,“看着年纪也不大啊。”
“就看他们这次咋定案喽。”大叔在旁抿了口茶,还不忘往地上呸呸沫子。
胖大海从兜里摸了包烟,十分自来熟的给人递了一根。
“来,叔,点一根?”
“唷。”大叔赶忙把茶杯拧紧,伸手接过递来的烟,“谢谢啊。”
胖大海轻车熟路的给大叔点火,瞧瞧那边警戒线,攀谈起来。
“咋回事儿啊叔,第五个?啥情况。”
第29章 溺水
大叔吐出一口烟圈, 指了指旁边江面,说道:
“前两个落水的,听说都是拾荒老头儿, 晚上来江边捡瓶子的, 结果黑灯瞎火一脚踩空, 人就这么没了,第二天捞起来的时候,嗬,人都泡变样。”
“我们院里那个老张,看完回来,愣是三天没吃一口饭, 每次给我们这帮子老伙计讲起来啊, 腿都还直打哆嗦。”
“可不。”阿姨接过老伴话头, 打开了话匣子, “前段时间居委会都下来通知了, 让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啊, 没事别来江边瞎溜达,涨水。”
“对, 对。”大叔连声附和, 随即控诉起来, “昨天我跟老赵出来下棋,刚走到江边,就被喊回了, 还说啥,我们要不回去的,就打电话让子女领回家,咱都这把年纪了, 你说说,哪丢得起这个人。”
“涨水不是一般十月份吗?”江向阳随意接的这一嘴,正中大叔下怀。
“对啊!就咱们这截,哪年不是十月份涨水,现在,你瞅瞅,才八月,涨个狗屁的水!”
大叔愤慨激昂,阿姨在一旁抱着手,似乎在琢磨些什么,忽然幽幽开口:
“挺邪门儿,真挺邪门儿,这江邪门儿吧,人也邪门儿。”
此话一出,一下子引了两人注意。
“一个拾荒老头还好解释,可两个……我偷偷跟你们讲啊,第二个出事的,明明是个小丫头,结果爆出来成了老头溺水,这不糊弄人嘛。”
“还有后面那俩,说是小情侣闹矛盾了,在江边要分手,吵着吵着结果姑娘先跳了,小伙子也跟着一起跳,两人到现在都还没捞起来。”
“我们舞蹈队里有个人,是那姑娘的远房大姨,听她说啊,她大侄女儿跟那小伙子,两人压根不认识,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
“人姑娘上个月从外地回来,跟对象扯结婚证的,还有那小伙子,他闺女这个月刚满月,媳妇儿都从乡下接上来了,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凭啥跳江。”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给人乱扣鸳鸯帽也不是这么扣的啊。”
“还有这个,模样瞧着是个大小伙子,能有啥想不开的,五个人,全死桥墩底下,这不是邪门儿是什么。”
阿姨越讲越激动,大叔却咳嗽一声,止住老伴话头。
“大半夜的,说这些干什么。”
“这不跟俩孩子唠唠嗑嘛。”
阿姨也觉大晚上的说这些,有些不吉利,笑着冲两人告了别,拽着老伴走了。
两人走后,胖大海看着那边的尸检团队,从包里也摸出根烟点上。
“是有点玄乎哈,自杀总不能一起跳江吧,还都在同一处。”
说着,顺手给江子递了根。
江向阳半天没反应,胖大海一扭头,就看他指着不远处的江面。
“大海,你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大哥?”
“大哥?”胖大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黑漆漆一片,江面平静异常,哪有什么大哥。
“大哥,你别吓我大哥,黑咕噜咚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走了走了。”
胖大海拽着江子就要走,谁料,江向阳猛地挣脱开来,直直往江边走去。
“我靠!大晚上的你干啥啊!”
胖大海一个踉跄,嘴里的烟都顾不上了,吐在地上伸手就要去拉人。
江向阳跟被鬼迷了似的,怎么喊都不听,脚底越走越快。
“你他大爷的撞邪了啊你!”
胖大海死死拽住人,放平时,三个江向阳都没他力气大,没办法,吨位在那儿摆着呢。
可今天,真就跟撞邪一样,江向阳力气出奇的大,胖大海跟拽个大皮卡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沿岸砂石是松的,江向阳木楞楞的往前走,胖大海在后边拖着他,砂石地上生生拖出了一条杠。
胖大海声音都喊嘶哑,引了那头警卫人员的注意。
“快放手!”
说话间,江向阳一个纵身,跳入了江中。
胖大海因撒手太猛,后坐力驱使下,整个人直接栽倒在砂地上。
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指着江面,心急如焚的冲旁边人大喊大叫:
“快!我兄弟落水了!赶紧!赶紧救他!”
没入江水的瞬间,周身像是被针扎过一样,刺骨的疼。
江向阳有意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哪儿,可浑身,跟动不了一样,涌动的江水呛入口鼻,腥甜味在他口腔里蔓延开来。
江向阳感觉到,自己在极速下坠,可究竟能坠到哪儿,他不知道……
像个无底洞一样,速度越来越快。
江面的灯光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渐渐的,只能瞧见一个个光点泛在水平面上。
在昏暗的水下,他明明没有睁眼,却能看见周遭围满了人。
甚至,江向阳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穿着什么衣服,能看清他们的脸,他们的五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形形色色。
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表情。
他们低着头,都在俯视自己,神情麻木,没有一丝丝活人该有的人气。
他们似乎在等待,等待自己咽气的一刹那。
突然,衣服兜里有东西亮了。
在暗无天光的江域里,烁起一缕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