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也不信,自从上回,我送个小伙子去江对岸的时候, 碰着了怪事儿, 人呐, 有时候还真得信信邪。”
“我送他过去, 因为急着回来交班嘛, 凌晨三点多了吧当时, 走的嘉江大桥,开着开着, 你们猜猜我撞见了啥。”
“啥?”
“鬼拦路。”
“我先跟你们讲啊, 听完晚上别害怕, 挺邪乎这事儿。”
江向阳本就前倾身子,扒拉在副驾位置的靠枕上头,闻言马上应声附和起来:
“不会不会, 我跟我哥们儿就喜欢听这些玄乎事儿,师傅您接着说接着说。”
“那时候不知道咋的,特困,困得不行, 眼皮抬都抬不起来,我当时就觉得不行,要停车,赶紧停车下去吹风,再开要出事儿。”
“正好当时没上桥,我就想着把车往旁边一停,下车点根烟,醒醒神。结果刚抽两口,我去,你们是不知道。”
后座上的两人,都聚精会神起来,听师傅继续讲:
“我听见有人在喊卖鸡蛋!”
“荒郊野外的,哪有人大晚上跑这来卖鸡蛋,你们想想,仔细琢磨琢磨。”
江向阳的直播间早断了,现在白来的素材送上门,他咋可能放过,悄无声息点了录音键。
“我当时一抬头,我就看见,桥上乌央乌央站的全是人,有卖鸡蛋的卖花的,整得跟个小夜市一样,中间堵满了人,车子压根过不去。”
“听着吵,可仔细一看啊——那些人根本没张嘴。”
“我心里当时就觉得不妙了,中招,绝对是中招了,以前听别人讲过,晚上遇到这种,那是拦路鬼索命来了,底下又是江,早些年死的人不少,肯定是那些枉死鬼在抓替身。”
“烟我都不抽了,赶紧,赶紧上车,安全带都没拉,油门轰到底,直接一脚冲过去了。”
师傅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后视镜上的观音像,“这个,看见没。”
“当时这玩意儿裂了,很大声,把我吓一大跳,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离吊桥柱就剩几十米距离,我的个乖乖,眼看马上要撞上去了,我脚居然还踩在油门上,脑子根本不清醒当时,赶紧一脚刹车……”
说着,师傅突然一脚急刹,说时迟那时快,整个车身猛地失控前倾。
江向阳听得入迷,根本来不及反应,车身冲出去的一刹那,一鼻子结结实实磕在椅背上。
瞬间,两条血杠,从他人中位置,缓缓淌了下来。
旁边的时不悔还算体面,上车就拴紧安全带的他,充其量也只是跟着栽了一下,虽然脑袋也磕了下前椅吧,但肯定没有咱们光荣挂彩的江子同学那么狼狈。
车内安静了。
师傅重新坐好,一回头,对上江向阳那两条血杠,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慌了。
赶紧打开储物箱,疯狂扯纸往小兄弟手里塞,
“对不住啊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刚刚讲入迷了。”
江向阳脑袋一扬,塞了俩纸团进去,不在意的摆摆手,眼睛还在不停往几处车窗玻璃瞟。
“咋了师傅,出啥事儿了?”
师傅给江向阳塞纸的手都在抖。
“没有没有,刚刚到地了我没注意,刹车刹得有点猛,对不住啊兄弟实在对不住,我也没想到讲个故事还能讲出俩血杠来……”
“挡灾了啊兄弟,挡灾了挡灾了。”
江向阳沉默了。
敢情你大爷的讲身临其境了?!!
时不悔偏过头去,佯装悲伤的……撑住了自己口罩。
恐怕他现在,把这辈子能想到的悲伤,全都想了一遍。
两人下了车,司机师傅说啥也不收钱,还给人塞了两瓶水,末了,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生怕江向阳没想通,再回头找他麻烦。
小吃街前,时不悔还是那副姿势,捂着自己口罩,正眼都不敢看江向阳一下。
江向阳插着俩纸团,眼里已无俗世欲望,生无可恋的望望天,又看看身边憋笑憋出内伤的队友。
江向阳吸溜吸溜鼻子,把纸团一拔,瞬间,两道杠又顺着鼻孔,淌了下来。
“大哥,实在不行你就笑吧,憋着怪难受的。”
你看,他还关心咱难不难受。
时不悔噗嗤一声,实在绷不住了。
“哈哈哈……”
“哈哈哈!!!”
看看,这不是会笑吗。
以前那副高冷到不可一世的模样,敢情是没撞上他俩血杠呗。
江向阳面无表情的,把纸团重新往鼻孔一怼,走了。
小吃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这都凌晨两点了,烧烤摊前仍站满了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随便找了家烤串店,江向阳先招呼来俩冰啤,轻车熟路的拿过菜单,指着牛肉、羊肉、腰子各要了十串。
“有啥忌口不?”
“你点你的就行。”
“行,那就先这些,不够再加。”江向阳把菜单递给老板,顺道从门口小餐桌上拿了俩纸杯。
“整点?”
也不管时不悔点没点头,反正江向阳全满上了,二话不说先给自己灌一杯。
冰凉入喉,身上燥热瞬间被驱赶得干干净净,什么叫人生?这就叫人生!
人生嘛,草是草蛋了点,小酒一喝,烤串一撸,还有啥过不去的坎?
舒坦就完事儿。
江向阳几杯冰啤下肚,爽了!抬手摸摸鼻子,见手上没啥余血,直接一拔拉倒。
“牛肉来喽——”
一声吆喝,老板捧着一把还在滋滋冒烟的烤串放到桌前。
香味瞬间弥漫,孜然味儿直往江向阳那边钻,霸道的侵略着食客感官。
“吃啊,快吃快吃,别客气。”江向阳咽咽口水,抓起几串塞给时不悔,催促道,“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早就馋了,在医院住的这几天,别说烤串了,连辣椒都没见过几根,现在,能斯文就有鬼了。
只见他左手抓一串腰子,右手搂几串羊肉,嘴里还在吧唧吧唧嚼着牛肉串,忙得不可开交。
周围环境嘈杂,吵吵嚷嚷的,吆喝的、划拳的,几个醉汉晃晃悠悠往他们这桌撞来。
“我都说了——嗝!下次、下次我来请。”
“自家兄弟说这些,明、明天!明天我做东,来我家,给哥几个露露手艺。”
“梆。”
江向阳眼疾手快,在他们摇摇晃晃撞来的时候,赶紧把串一搂。
桌子直接被他们撞翻,盘子砸在地上碎成几大瓣。
“不、不好意思啊兄弟,我……嗝,我哥们儿,今天,喝多了。”
醉汉站在江向阳面前,一张嘴,一口冲天酒气袭来。
“喝什么多喝多,老子没喝多!嗝——转、转场!”
他旁边的那个,醉得更离谱,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里还在嚷嚷要继续喝。
烤串老板赶紧出来打圆场,“不好意思啊两位,这兄弟喝多了。”
醉汉还在嚷着拿酒,老板扶了好几次,那人都跟个泥鳅似的躺在地上耍酒疯,老板赶紧把店员喊过来,俩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人弄上出租车。
老板也是会做生意的,还不忘额外拿两瓶啤酒出来,安抚安抚顾客。
“实在不好意思,桌子马上给你们重新弄好!”
时不悔注意到,那两个醉汉上车前,背后跟了一道黑影。
江向阳手里还举着串呢,老板弄老板的,他吃他的,桌子没了丝毫不影响他撸串。
但他也注意到,时不悔的眼神,从刚才就一直跟在醉汉身上。
“咋了?”
直觉敏锐地告诉他,绝对有事。
“没有,这两个人印堂发黑,多看了几眼。”
“你还会算命啊?”
桌子也重新支好了,江向阳把剩下的串一搁,饶有兴趣的乐起来:“给我也算算呗,啥时候能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