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出去锻炼身体呢?”
跟刚才老太一样,大爷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绕开走了,不带搭一句腔的。
江向阳挠挠头,奇了怪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跟见了瘟神一样,生怕走慢一步被自己缠上。
“轰隆隆——”
“轰隆隆——”
一个小孩哥滚着铁圈,朝村口这边小跑过来,江向阳见状,赶紧上前拦住。
这次倒好,还没张嘴,只见人家手上铁圈啪嗒一声落地,撇撇嘴,吸溜吸溜鼻子,一副马上要开哭的架势,江向阳尴尬的赶紧给人让路。
不儿,就是个睡眠不足,威力有这么大吗?
江向阳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又照,不信邪的闪了几张自拍,郁闷至极。
人生滑铁卢,还能一滑滑三次的?
时不悔一下车,就看见这么个诡异场景。
江向阳拿着自拍,像素级放大,整得都跟阅兵仪式一样,表情严肃,每条纹、每道沟,只要能在脸上看见的瑕疵,统统扒开放大p三遍。
“你大早上的……”发什么神经。
江向阳抬头,一脸苦大仇深的指着p图软件,
“大哥,美颜过的,跟本人差别大不大。”
时不悔扫了眼,“不大。”
“你再仔细看看呢?”
亮闪闪的手机屏幕,只差怼到人家眼前。
时不悔语气无奈,“真不大。”
“没骗我?”
时不悔无语了。
江向阳的脑回路不正常,他是知道的,但不正常到次次有新招,他是第一天见识到。
于是,耐着性子哄了一句:
“没骗你,真一模一样。”
江子把手机一收,高兴了。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大哥我跟你讲,这儿的人,脑子有毛病。”
说着,江向阳还用手指了指太阳穴。
时不悔侧眸,表情很是微妙。
“真的我跟你讲,绝对有问题,刚刚我跟三个人搭腔,没一个搭理我的。”
“可能人家嫌烦吧。”时不悔说完,抬腿迈进大门。
江向阳追在大哥身后,嘴里逼逼叨叨逼逼叨叨:
“我靠我跟你说,就冲你这句嫌烦,哥们儿以后包不可能给你熟人价打折的,本来还想着咱们长久合作,给你个八八折是吧,来日方长,我跟你讲,这次尾款我要十一万!多加的一万,给我当精神损失费!兄弟跟你出生入死,任劳任怨,结果倒好,你小子一句嫌烦,我还……我勒个天老爷……!!!”
江向阳后半句话,被眼前一幕,活生生吓吞了回去。
一个浑身青黑的男人站在单元洞口,指着楼梯方向,水渍从他指尖不断滴落。
嘀嗒……嘀嗒……
男人面无表情,微微张嘴,做了一个口型后原地消失了。
“我……我靠……”
江向阳呆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楼道口,时不悔一句:
“上楼!”
两人齐刷刷往楼上冲。
每到一层楼,男人就会出现在上方楼梯口,机械的指着方向。
到一处,指一处,每次时间还都不长,只会出现一两秒钟便消失了。
直到第七楼时,男人不见了。
江向阳收起刚才的嬉皮笑脸,警惕望向周围环境,浑身紧绷。
整个七楼只有四户人家,其他三户大门紧闭,唯有角落的那一户,防盗门半敞着。
江向阳抬头看了大哥一眼,调整呼吸,慢慢朝那边靠去。
“如果待会儿,咱们看到了案发现场,报警还是跑?”
跑肯定是最省事的,但万一门口监控拍到了自己,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如果报警,同样的,他们跟这家人非亲非故,凭什么出现在第一现场?这个嫌疑人的身份,左右都抹不开。
警察可比鬼可怕得多,一旦盘问起来,有个证据总比没有的好。
江向阳停在半道,打开录像,看了眼时间,开始叙述:
“现在是上午时间十点零八分,地址为干河新村十栋七楼,我跟同伴看到了一处大门敞开的屋子……”
在镜头里,他缓缓拉开防盗门……
没有血,没有人民碎片,甚至没有任何限制级画面。
只有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在客厅打转。
孙凤仙不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面露惊恐,两人到了门口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一直在茶几跟沙发之间来回跌撞,像是被什么困住一般。
时不悔上前,扯住女人右手中指用力一扯——
她不动了。
孙凤仙双眼失焦,滑倒瘫软在地,江向阳站在门口,无措的看了一眼大哥,手机里还在录像。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进门时,忽然,孙凤仙“哈——”一声从地上弹起,几乎是九十度,垂直上半身猛地坐起,指着门口:
“有鬼,有鬼!”
孙凤仙呢喃着,身上止不住发抖,胸脯起伏,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呼吸,眼睛不停张望。
像是惊吓过度后产生的应激反应。
时不悔给了门外人一个眼神示意,江向阳揣好手机,可前脚刚进门,后脚孙凤仙疯狂大叫起来——
“别过来!别回来!”
江向阳连忙将门合上,生怕她的尖叫声引来邻居围观,蹑手蹑脚地走到孙凤仙身边,放轻声音:
“大姐?”
孙凤仙像是回过了神,看清面前人后,一把拽住他的外套,声音颤抖:
“有鬼!有鬼!”
“怎么回事?您慢慢说。”江向阳将她扶到沙发上,倒了杯水。
“昨天,昨天,我们回来后花花突然昏倒,半夜发起高烧,我去买药,对,买药。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个男的!他就站在门口!有鬼!有鬼!
“有鬼啊——别过来,别过来!”
孙凤仙讲话颠三倒四的,来来回回就重复那一句话,到后面只会说“有鬼”二字。
江向阳抬手安抚的顺顺她背,孙凤仙情绪刚稳下来,就听时不悔一声呵斥:
“还不出来。”
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了客厅里。
是刚才给他们指路的男人。
他站在茶几背后,身上还在不停冒水,眼神一直盯着沙发上的女人。
孙凤仙大叫一声,手中水杯啪一下摔倒地上,顷刻打湿了一大片沙发裙。
“鬼!鬼啊!!!”
眼看她情绪再一次失控,不断挥舞双手在空中乱薅,声嘶力竭拼命喊叫着,时不悔一把将人拽住,呵了声:
“你看清楚,他是谁。”
孙凤仙颤着身子,往那边瞧了一眼,就这一眼,唰一下从沙发上起身。
“当家的?”
男人还是那副模样,只是他脸上的水珠,慢慢从眼尾滑落。
“当家的!”
孙凤仙甩开时不悔的手,跌跌撞撞冲过去,想去拥抱丈夫,可刚接触到男人的一瞬间,手,却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连试了好几次,都像是碰到了一团雾气,孙凤仙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时不悔上前,手放在男人喉咙上,轻轻一划。
江向阳看见男人的喉管,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样,红色珠光沿着他喉结下滑,男人面露狰狞,模样瞧着难受至极。
“可以了,说话吧。”
男人掐着喉咙,试着咳了几下,微不可察的声音从他嗓子里发出来。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能说话后:
“谢……咳咳……谢谢大人!”
转身刚想去扶妻子,可手伸出半道,又停住了。
现在他们夫妻已是阴阳两隔。
“凤仙,我对不住你。”
鬼没有眼泪,但此刻他脸上滑落的水珠,却一直在眼眶附近徘徊。
孙凤仙哭得歇斯底里,“当家的,你怎么现在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