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目组要的就是这个噱头,提前营销对他们而言,百利无一害,争议就意味着流量。
江向阳也很好奇,本来他还猜是不是大哥,毕竟大哥也是云家人。
可那道还停留在“注意休息”的聊天界面里,很显然,人家并不感兴趣。
江向阳切入后台,挂上一个今晚十点准时直播的标志,闭目养神去了。
晚上九点四十分。
江向阳如约来到西郊殡仪馆,支起手机,还是同往常一样,先来了个激情开场白。
“朋友们,应粉丝投稿啊,今天,咱们来到了西郊殡仪馆。”
说着,他扛起三脚架,对准黑漆漆的身后转悠一圈,头顶红得发光的“殡仪馆”三个字,实在有点瘆人。
但灵异直播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今天,咱们来个福利场!前四十分钟啊兄弟们,前四十分钟,有想跟江子连麦的,不管是分享个人离奇经历,还是单纯想跟主播聊聊天的,左上角,只要点个粉丝牌,都能参与!
“如果今天有故事讲得好的兄弟,江子都会送上一份福利大奖,当然,肯定要直播间的朋友们觉得好才行啊。
“瞎掰的,唠自家七姑妈八大姨家长里短的,咱就别了。除非啊,除非你家七姑太出轨了八姨夫,那成,那江子乐意听!
“不过,这玩意儿可不兴瞎蛐蛐奥,你七姑太要哪天是真找上门来了,我的医药费你赔奥!”
是有点脱口秀天赋在身上的,瞬间,直播间里的观众被逗得哈哈大笑,连麦热情空前高涨。
“现在是九点四十五,咱们等一分钟,九点四十六,准时接通第一位幸运观众!”
江向阳眼睛不停瞟向时间,“还有二十秒啊兄弟们,没点粉丝团的赶紧了,右下角,点完直接申请跟主播通话,咱们准时准点啊,九点四十六分,随机挑选第一位!”
“还有五秒!”
“三秒!”
“一秒!”
“来,咱们随机接通。”
“嘟——”“嘟——”
“第一位幸运嘉宾是咱们的……怎么称呼?”
那头,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响起,“你好你好!啊啊啊啊我连上江子了……!!!是活的!活的江子!”
一声尖叫,江向阳被吓得瞬间把耳机举远,“那个,富贵女士啊,江子是活的,咱先别激动。”
ID“花开富贵我也富贵”的女生,捂住了嘴,尖叫声还在持续。
“今天准备分享怎样一个故事呢?”江向阳从容不迫的拧开瓶盖,灌了口水。
“我不讲故事,我就问你一个问题成不?”富贵姐的兴奋,溢于言表。
“可以呀,当然可以,您请说。”
“你跟加班哥……是不是真的!!!”
“啥?”江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跟加班哥,是不是对象!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
“噗——”江向阳一口水没咽下去,结结实实喷满整屏。
直播间的弹幕区,在此刻,欢腾了。
【绝望的侄女】:八卦!啊啊啊啊八卦!我闻到八卦的气息了!
【甜甜圈小小蔡】:富贵姐干得漂亮!问出我一直想问的!
【噗呲哒次】:富贵姐好勇!所以主播到底是不是被加班哥包养了,啊啊啊快说——你快说啊!
【不是大脸猫吖】:前排嗑cp好爽呜呜呜,家人们,俺已录屏,组织请放心。
万众网友,纷纷催促起江子赶紧正面回答,不准遮掩。
“咳朋友们,主播的个人情感不算问题范围内奥,下一个下一个。”
咣当一下,麻溜给人富贵姐挂了,赶紧接通第二个幸运观众。
“怎么称呼?”
“主播你好,我姓陈。”
电话那头,是个温润男音,听着年纪不算大。
“小陈你好,今天有什么故事想要跟我们分享呢?”
“我姐姐出车祸了。”
江向阳怔了一瞬,敛起笑意,语气凝重: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我相信,姐姐在天之灵,如果能看见小陈快快乐乐的,她也会……”
话还没说完,小陈打断了。
“可是,我看见了她,她在你身后。”
我……
靠……
江向阳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
关键是,他从直播画面里,真看见了一个穿粉色寿衣的女孩儿,就站在左后方,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江向阳咽了咽口水,强行镇定下来,也没回头,生生扯起嘴角,露出僵笑:“小陈这个故事说得不错哈,下一个下一个。”
连线接通,还不等江子打招呼,对面先说话了。
“主播,我就想提醒你,你的右后方,站了个男的,前天阴超通赔,他从枉死城跳了。”
这个ID很眼熟,AAA孟婆汤代购。
江向阳赶紧切了下一个观众,同样的,不等他说话,对面又直接开口。
“主播,你十一点钟方向,站了个阿婆,昨天走私被通缉了的,她篮筐里是彼岸花,你别买,买了要补税。”
再下一个。
“主播,刚刚那个穿粉寿衣的,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分的十二期什么时候还?现在Gucci粉寿衣很难进货的,她都拖十年了!”
再然后。
“主播,你后面好热闹啊,他们要买房吗?酆都阴宅刚开盘,带亲属享受折上折!”
再……
“主播主播,那个鬼在吃自己的头诶!你快看你快看!”
“主播,我就在你身后,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
“你看看我啊,你睁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
江向阳连忙摘了耳机,掏出判官笔,二话不说搂进怀里。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天主佑我百邪不侵,阿门阿门,祖师爷请速速显灵,福生无量福生无量……”
他闭着眼絮絮叨叨,也不管念的跟搂的,是不是一个体系的,反正念就对了。
一个大爷咂着旱烟,瞧见门口有一伙子蹲在地上,不知道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又是磕头又是拜的,挺忙乎。
大爷佝着背,从监控室里走出来,拍拍他头。
“我靠啊啊啊啊——”
江向阳一蹦三尺远。
大爷敲了敲烟杆,捻起一搓烟丝重新点燃,烟雾在他嘴里环绕。
咂了两口,有些苦,大爷啐了一口唾沫,灰蒙蒙的眼睛瞧向路灯,惊魂未定的小伙子还坐在地上没缓过劲来,他好心提醒道:
“小伙子,大晚上的别在这儿晃悠,马上送人的就要过来了,撞见不吉利,快些走吧。”
远处一束黄灯,照了过来。
“老麻,搭把手,今天这个不好背。”
大爷收起烟杆“诶”了声,扭头看了眼地上小伙子不再多话,蹒跚走到面包车背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架着木板,从江向阳面前经过时,上头搭的白布,被风一刮……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走走走!”
司机眼疾手快把白布重新盖上,但他,还是看清了。
是一个女人。
一个四肢已经被撞断了的女人,只剩一层皮吊着,悬在门板外头随搬运晃荡。
她侧着头,白布掀开的瞬间,自己跟她……四目相对。
大爷连声驱赶江向阳,招呼着同事赶紧走。
江向阳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扛着支架就往外跑。
不播了,说什么也不播了。
正巧有一辆出租车从小道上开过,江向阳赶紧拦了,报了小区位置打道回府。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有见过鬼,但刚刚的那个女人。
眼睛太诡异了,真的,特别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