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吉习惯性想聊几句这附近的好馆子,毕竟这条街好吃的实在太多了,日料法餐点心店,不光是游客,一堆老外也天天在这排队。
他谨慎地住口,知道她不会消费这些。
“嗯……”孙雪英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我在这附近打工。”
“是学校的合作项目?”
“算是吧,”女孩冷得搓了搓手,“我平时在家政公司干点小活儿。”
萧吉不太清楚F1签证的兼职范围,但一想到寒冬腊月里还有这么励志的优秀同胞,即刻把自己那杯芋泥奶花茶递给了她。
“辛苦了,”他温和地说,“快回去吧,以后记得戴围巾。”
孙雪英一怔,还是接过奶茶,感谢后道别。
再回家时,萧吉终于能把捂在怀里的奶茶掏出来。
“功臣,给你的。”
他也冻着了,进门打了个喷嚏。
叶今雨穿着睡袍过来,用指腹碰了下他的鼻尖。
“你还替我排队去了?”
“摸狗鼻子呢,”萧吉笑骂一句,“快喝吧,布蕾都化了。”
客厅里放着爵士乐,两人坐在对侧角落里,各自陷在布袋沙发里写文件材料。
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专注,学术,带一点生意人的灵活,以及琐碎的日常。
——专注了不到二十分钟,有人往群里扔涩图。
戴着眼镜一副学术脸的萧公子瞟了一眼。
然后成功忘了自己后半句要写什么。
他喉结一动,关了电脑,起身回卧室。
发动机已经在半预热状态了。
心猿意马之际,叶今雨敲了下门。
“忙吗?”
萧吉临时暂停,说话时才发觉自己嗓音发哑。
“有事?”
叶今雨推开门,见他已经窝在被子里,随口提起和那个药界大佬的事情。
“你那名片夹还真管用,我放在门口了。”
“嗯,看见了。”
叶今雨开始聊些医院手术之类的废话。
萧吉安静听着,内裤还挂在大腿一侧。
……嗯,合租的坏处。
叶今雨讲了一会儿,没忍住笑:“憋得很辛苦吗?”
“快滚!”
前者幸灾乐祸地关门。
第88章 主攻视角·吉雨·4
萧吉睡醒时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床垫儿真该直接扔了。
怎么着,这里头装着五毒教北美分部基地吗。
他睁开眼时,大半阳光晃得眼皮发沉。
男人单手扯过窗帘,又看了一眼昨天就在发痒的手腕。
有三枚鳞片嵌在他的皮肤里,像是天生长出来的一样。
两枚深红,一枚深黑,质地不像普通的鱼鳞,还泛着贝壳般的质地光泽。
萧吉谨慎地碰了碰,起身穿衣服。
“今今——”
他的私人医生正在厨房里煎法式吐司,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厚的奶香味。
叶今雨背对着他,头都没回:“药膏在抽屉里。”
萧吉短暂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你没煎我那份?”
“谁知道你几点起。”
萧吉直接把手腕递到他面前:“我是不是要变异成美人鱼了。”
叶今雨本来以为他在说笑,侧目一看,瞥见鳞片时即刻皱眉。
……这是什么。
如果是病理性赘生物,难道要长得全身都是?
他熄火后戴了手套,低着头仔细检查。
萧吉不由得叹气,还好有这么个朋友。
想在纽约的医院排队看病,等叫号终于到他的时候,人估计都变成鱼怪在下水道里乱爬了。
“疼吗?”
“不疼,”萧吉低声说,“你也别拔,拔肯定疼啊。”
叶今雨停止取样的行为。
他仔细观察时,呼吸扫过对方的手腕内侧,有轻微的痒。
萧吉说:“现在已经不痒不疼了,但昨天摸着就不对劲。”
“先观察两天,别人问就说是纹身。”
叶今雨拍了两张照片。
“我认识皮肤研究的教授,今天帮你问问。”
他明显能识别出不对劲。
鳞片状皮肤病,和质感色泽都清晰真实的鳞片,绝对是两回事。
不是表皮病变,似乎是真皮增生?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
叶今雨看了一眼萧吉。
气色红润,呼吸平稳,脖颈下颌等部位皮肤光滑无异常,食欲在线。
“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没有。”萧吉说,“不行我回国检查一趟。”
“……先等我消息。”
似乎是出于对病号的同情,他给萧吉也做了一份早餐,吃完自己那份便拎包出门。
萧吉低头拨弄了一下那三枚鳞片,觉得它像是天然就该长在这的一样。
很奇怪。
微信铃声响起来,他随手接听,是阿拉伯王子法赫德。
“萧,是我。”法赫德说。
没等萧吉回应,机主本人懒得再多说一个字,由旁边的英国小哥全程代为交流。
GIBC小组赛,虽然是哥大商学院的项目,但也和高盛&摩根士丹利有紧密联系。
比赛仅给出了两周的准备时间,随后便是72小时连续交易模拟。
交易内容覆盖美股/欧股/原油期货,允许做空和杠杆,最终会根据累计收益率,以及量化模型数据反馈给出最终评分。
昨天学校里刚宣布这项活动,今天就有橄榄枝抛来,还是纯金款的。
萧吉淡笑,说他那个神奇的朋友可不是哥大学生。
英国留子俨然是王子的电话客服,他那边停顿一秒,说阿卜杜先生并不介意,毕竟,你在去年小组赛里拿了第一名。
“如果你愿意的话,下午过来开第一轮准备会吧,地址我会发到你的邮箱。”
“好。”
他不再关注手腕,开始预先准备和比赛有关的一应事宜。
72小时的赛程有点反人类。
虽然买卖都有窗口时间,但没有人会在交易暂停的那十几个小时里,松一口气睡觉休息。
海量演算、风险评估,以及下一轮投资方案都要尽可能达到缜密与预见性的极限。
时间快到时,电脑里的初步方案已经写得无可挑剔。
萧吉最后看了一眼,只把相关内容复记了一遍,穿了件风衣快步出门。
纽约的冬天有点脏。
雪下个不停,但市容清洁有限,地铁口的台阶两侧有黑冰淌着泥水,路边乱扔的烟蒂、披萨饼,还有不知道哪来的教会传单,全都变作雪堆旁意义不明的腐烂冰雕。
萧吉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想,也许上东区不是这样。
可他也已经习惯了步行与地铁。
上海的冬天泛着一股湿冷,人们会盼望着看到雪,但往往事与愿违。
连绵阴雨会让寒意变做无处不在的湿黏,穿羽绒服太闷,穿风衣太冷,也并不适合外出。
纽约在北方,那感觉颇像沈阳——毕竟纬度类似。
妖风乱撞,借由纵横的摩天大厦产生放大效应,海啸般往路人身上轰过去,围巾抽脸都像不讲道理的凶猛一巴掌。
他站定,在路过的日料店前伫立。
寿喜烧的清甜香气温软飘来,但他似乎并不感兴趣。
好想吃点生的。
男人在看万花筒般的巨幅刺身海报。
带一点腥味的,保留食物本身味道的……连芥末都不用。
他继续往前走,却又定住,询问揽客的服务员餐食价格。
服务员带着热情的微笑以及标准的中式英语,说:“您看的这份主厨特选刺身盛合,现在只要599刀限时特惠——您看,这是北海道帝王鲑,长崎当天空运的马粪海胆,和那些大路货不一样哦。”
萧吉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繁花似锦的刺身海报。
他默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