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12)

2025-10-18 评论

  秦白炎皱眉:“他的唇色太健康了。”

  闵梵轻微挑眉。

  化妆师取来口黑口黄,试探着给闵梵换唇色,又取来糯米纸,做出干枯出血的样子。

  他站起身,试探着走了两步。

  “是这样?”

  秦白炎按下闵梵习惯性舒展的肩背,说:“再驼一点。”

  闵梵似乎被塞进了角色的躯壳里。

  他显然察觉到,此刻的身体不是他的。

  青年适应着不舒服的姿态,咖啡渍的味道,以及剧本里模糊的视力。

  他一点点回到了陈专的故事里。

  那个习惯了雨夜里身体时常隐隐作痛,习惯了被任何人当作空气的年轻人。

  化妆师叹道:“嘩,靚仔變咗件薯頭,嘥鬼晒!”

  导演萧步川推帘而入,看到闵梵时目光一定,条件反射地看向秦白炎。

  他立刻反应过来。

  “新鲜啊,老秦,你愿意带新人了?”

  “只是带他。”秦白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情同手足的弟弟。”

  闵梵皮笑肉不笑地应声。

  先前过于亲密的距离,被这句话挑个干净,两人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打光道具一切就位,第一幕从陈专的独角戏开始。

  他在帕金森发作的过程里,实时破解着后台系统,黑掉权限潜入危险的更深处。

  黑客故事早已屡见不鲜,但帕金森发作直接打破了原有的进程。

  陈专几乎是在祈求着讲,不要现在发作,再等一会,然后剧烈痉挛起来。

  他有几分钟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手指乃至上臂都似接触不灵的电路,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这汗让他看起来又脏又狼狈,可根本顾不上去处理。

  敲键盘的动作被他不由自主的震颤频繁打断。

  节奏感来回拉锯,剧烈的呼吸声让人提着一口气。

  可下一秒,大半香港陷入寂夜,无数人惊呼出声。

  “卡!”萧步川举喇叭道:“过了,下一条。”

  闵梵刚从堆满杂物的狭小卧室里被扶起来,下意识道:“不用再保一条?”

  “我都没想到,挺行啊,”萧步川说,“你们老板还请我吃饭,说别太严格。”

  “严格点好,”闵梵说,“我事事尽力。”

  老导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休息区候场时,有人在不远处开着外放刷手机,各种浮夸的AI配音遥遥传来。

  [谁敢信啊,我爸当着我的面变成蛇了——前一秒我们还窝在炕上看电视,他裹着被子刚说两句,突然人就缩下去了!]

  [营销号们有了更抽象的起号方式了,他们居然是说自己家的谁谁变成鸟或者蛇,有这功夫写小说去不行吗。]

  [全网卖爆的羊驼绒毯子!纵享丝滑超软超好RUA,你也来一条!]

  闵梵敲了下额头,想把这些声音都赶走。

  他端着黑咖啡缓缓起身,感觉天气有些过分的湿冷。

  如果不是拍戏,这会儿估计已经泡了个澡,钻进被子里打游戏去了。

  他走到秦白炎的场外,看大佬被逼宫的经典戏码。

  股东们联手做局,想靠合力把最高掌权者逼下高位。

  后者不怒反笑,任电话铃里的惊呼声将局面彻底反杀。

  秦白炎不疾不徐地起身,台词平稳流畅,如藏着血刃,只见腥气,难觅踪影。

  闵梵站在场外,心蓦地一跳。

  他看过他的电影很多次。

  秦白炎十七岁出道,如今二十八岁,早期唱跳俱佳,现在早已斩获电影的三大金奖。

  年少有为,作品无数,人们对他俱是敬畏称赞。

  闵梵读初中起,就看过他的多个作品。

  那时破破烂烂的电影院,和此刻的身临其境,效果迥然不同。

  闵梵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撞到自己的化妆间里,又化身成长羽利喙的海东青。

  他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身上,耀眼到接近灼目的光。

  比鹰隼更锋利,比夜风更寒冽。

  秦白炎仅以一人控住满场老少,吐字沉着缓慢,有如落子。

  一枚接一枚的落下,构作无可逃离的杀局。

  闵梵无意识地用掌心捂住自己的喉咙。

  他上过许多表演课,可从未感受过像这样的控制感。

  镜头内外,任何听到独白的人,注意力乃至情绪都会在恍惚间被操纵牵引。

  整场戏演完,萧步川乐得在旁边抖腿,基本不用怎么指导。

  “还来一条吗?”萧老嚷嚷了一声。

  “嗯。”

  “听见没,”萧老晃了晃手,“各部门收拾下,再来一次!”

  众人一直忙碌到晚上九点,正式收工休息。

  有几个外国演员张罗着要开派对,很多年轻男女跟着过去凑热闹,打算一起喝点酒跳会儿舞。

  闵梵谢绝了旁人的邀请,去餐厅转了一圈。

  他很克制,拿了一个蛋,一盘沙拉。

  又转一圈,再拿了一个蛋。

  又转一圈,再拿了一个蛋。

  他发觉自己又在往水煮蛋那边走的时候,觉得有点好笑。

  行了,都拿三个了,回去。

  最近学东西很费脑子,身体下意识想补卵磷脂是吧。

  一转身,差点撞到秦白炎。

  “巧了。”闵梵说,“你今天演得很好,我看了很久。”

  秦白炎并不做声,仅是看着他的餐盘。

  “手张开。”

  闵梵抬眸照做,手中一沉。

  三个刚煮好的鹌鹑蛋滚进掌心,微微发烫。

  他的指尖一瞬蹭过他的指缘,两人都没有躲开。

  “不太好吧。”青年笑起来。

  男人仅是注视着他,平缓开口。

  “是你教我的。”

 

 

第9章 夺羽·9

  闵梵睡得很轻,依稀能听见翅膀拍打的轻微声响。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发现是雪绒在套房里来回穿梭。

  白隼似乎叼着什么,从客厅到侧卧,从侧卧到浴室。

  闵梵刚想靠近,瞥见它轻巧地跃出窗外,从二十五楼飞了出去。

  他已经没了困意,又带着好奇在角落里玩手机。

  十几分钟以后,白隼叼着新鲜的草叶飞回来,瞥见闵梵时侧头顿了一下。

  青年颔首致意,表示它继续就行。

  白隼叼了很多新鲜的黑麦草,闵梵虽然不认识品种,但也能在寂静的客厅里闻见似有若无的清香。

  它并不介意他跟上,只是自顾自地忙碌着。

  细碎的泥,轻柔的羽,清香的草,还有秦白炎的围巾,一并被垒作稳固而温暖的窝。

  鸟架树杈的交接处,一个被不断加固过,点缀过的小窝,在一点点成型。

  闵梵靠近些许,想看得更清晰。

  他刚抬了半步,白隼立刻警告性鸣叫一声。

  但没等青年道歉,它有些迷惘地想了想,又跳到窝后,示意他过来看。

  有蓝宝石在夜色里幽然生光。

  闵梵并不戴这种戒指,但见过原物。

  秦白炎经常戴它,白金指环上刻着家纹,有特殊意义。

  只不过,当事人许多私有的奢侈品,都被他本人叼来了这里。

  钻石状的香水盖子,红玉髓胸针,甚至还有酒店轻薄如银叶的空调遥控器。

  闵梵悄然退出去,在隔壁房间唤醒了AI助理。

  “啾啾,为什么秦白炎半夜在做鸟窝?”

  后者很快应答。

  “闵先生您好,鸟类的筑巢期一般集中于春夏两季,根据品种与个性特色的不同,常出现在求偶期前后。”

  “需要提醒的是,如果您发现您的朋友在以鸟类形态专注筑巢,请勿出声干预,或突然呼唤他的名字,避免引发类似梦游后遗症之类的困扰。”

  闵梵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

  他思考片刻,说:“海东青也会像燕子一样筑巢?”

  “根据现有资料显示,海东青一般更擅长利用洞穴、岩壁、电线塔等天然结构筑成简陋巢穴。在很多情况下,海东青会直接占用其他鸟类的旧巢,并不会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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