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179)

2025-10-18 评论

  “……所以,可以先从游泳开始适应,”医生说,“如果能熟练调用每一处的骨骼和肌肉,凭蛇尾走路也很有希望。”

  “好,谢谢。”

  相关的保密文件只能在蛇鸟司看完,任何人都没有权限把复印件带走。

  薄朝昉仔细看完,再交还时,发觉时间已经过了四十二分钟。

  周绫的背影始终伫立在画廊原地,没有变过。

  像是睡着了,也像是没有生命。

  男人站定几秒,此刻才察觉到陌生感。

  大概是过早失去双亲的缘故,他并不是感情浓烈的人,对周绫点到即止,不会刻意制造浪漫回忆。

  情浓时自然也说过爱意,只是相比其他家庭,他在家里停留的时间过少,给周绫的关爱显得例行公事。

  他自信周绫是爱他的。

  无论是每次迎接自己回来时的笑容,腼腆又亲昵的细小举动,还有几乎刻进潜意识的信任依赖。

  佣人偶尔会汇报,在他出差的日子里,周绫睡得很勉强,有时候深夜了还在看书,偶尔会做噩梦。

  每次等薄朝昉回来时,又一切都平和安稳,好像从未出过问题。

  他在这世间的牵挂太少,爱意也说得隐晦。

  周绫并不知道,这段婚姻,有时候像相依为命。

  轮椅被轻微推动了一下,青年缓过神,问道:“现在回去?”

  “嗯。”薄朝昉道,“下午去试一下泳池?”

  “好。”

  周绫想了好几种说辞。

  他这几年一直在做翻译兼职,银行账户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蓄,足够请个很不错的护工。

  如果薄朝昉痛快地给一笔分手费,他也不介意照单全收,算是对从前和谐关系的一种肯定。

  被推出庭院时,灿烂阳光倾洒而下。

  梧桐茂密如大朵绿云,小鸟们藏在枝桠间轻快啼啭。

  周绫侧过头,看见左肩旁男人的手。

  骨节分明,修长俊逸,被阳光斜照出小片的淡金色。

  他忽然惊觉,自己还在迷恋他。

  好几个深思熟虑以后,青年才开口。

  “我们现在的差距,比以前还要清晰了。”

  薄朝昉道:“没有区别。”

  周绫一想,也是。

  残废那会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只是急切地想要离开对方,独自拾回安全感。

  变蛇以后的日子,他不想要薄朝昉的任何介入,更不肯再以这副样子去扮演任何人。

  薄朝昉停下脚步,走到周绫的身前,缓缓蹲下,与他视线平齐。

  周绫还未收好神态,晦暗神色流露出少许慌乱。

  “手给我。”

  青年别开视线,把手递到丈夫的掌心里。

  他厌烦这种关系了。

  他想找个舒服的小出租屋,蒙着被子睡上好几天。

  没有私人医生,没有佣人照顾,什么都无所谓。

  薄朝昉缓缓牵紧他的双手,低声说:“周绫,什么都不会变。”

  “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也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周绫喉头干涩,心知这是个随便开价的时候。

  他没有笑,只是看着薄朝昉的眼睛。

  “我记得,我们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

  七年半前,帕拉第奥宫酒店的宴会大厅里,薄朝昉登台致辞时被叔伯暗算。

  帝国式枝形吊灯倏然坠落,如璀璨华丽的死亡浪潮。

  他的随行翻译竭力猛推,背脊却被砸中要害,当场就没了知觉。

  相关涉事者被幕后清算,周绫在ICU昏迷了十二天,之后被接到薄家老宅静养,半年后成婚。

  如果是一般的救命恩人,顶多是重金酬谢,长年问候关切。

  但周绫长了一张神似袁勉桐的脸,连身高都十分相近。

  他不说破这一点,薄朝昉也默然移情,一过就是七年。

  周绫在薄朝昉面前柔顺惯了,今天突然刺人,像张嘴哈气的小蛇。

  男人反而觉得动心,轻声问。

  “怎么,现在不爱我了?”

  周绫终于看向薄朝昉。

  他的丈夫深沉从容,气态如暮色深处的漫天紫云。

  即便此刻在威胁人,也是一副矜贵含笑的样子,杀人不见血。

  他此刻又被男人的眉眸吸引,一时凝神细看。

  好俊逸的一张脸,薄情也迷人。

  薄朝昉喜欢爱人望着自己的这副情态,倾身浅吻。

  “我把应酬推了,下午陪你。”

  周绫说不出更多拒绝的话了。

  他被对方推回车里,在车门无声关拢时,看见织金牢笼的棘刺又收紧几分。

  心缓缓下沉,被倒刺扎得生疼。

  好些年没有游泳,如今真坐在池水边,像是要无端寻死。

  原本心情低郁了一中午,被抱进游泳池的一刹那,周绫蓦地往薄朝昉肩上蹿,像被摁着洗澡的长毛猫。

  池水凉意清透,他急促到差点没忍住脏口,求生意志疯狂上涨。

  “这是浅水区。”

  “那也不行——我——”周绫急起来,蛇尾下意识地抵着池底,刚要辩解几句,又迟钝地反应过来。

  他似乎能支撑自己了。

  池水如轻柔的怀抱,把人均衡地往上托举。

  血脉最深处对水浪的渴望一并被引发触动,他无端地想潜至更深处,便好像天生就该如此。

  周绫方才指甲都快掐进薄朝昉的背里,此刻怔怔地松开肩膀,重复对方的话。

  “……这是浅水区。”

  薄朝昉托着他的腰,说:“疼的话抱着我,活动一下我们就上去。”

  几乎要鼓起全部勇气,周绫才能松开薄朝昉这唯一的浮木。

  他没有失衡到沉没池底,在池水里立得很稳。

  血脉的渴望仍在不住召唤,周绫呼吸微顿,俯身游去。

  浸入水下的下一秒,他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连呼吸都畅通无阻。

  他的头发如墨色般被水流拂开,呼出的气流化作晶莹剔透的碎珠,再游动时双臂与长尾配合流畅到不可思议。

  珊瑚礁上迅疾又轻快的海蛇,是水流的宠儿。

  再冒出水面时,薄朝昉笑得宽慰。

  “很好玩?”

  周绫一时没太站稳,刚要说话,又摇晃着抓紧他的手,随即被带入怀里。

  他趴在薄朝昉的胸口,眸子发亮,神态局促又欢喜,已经不知道该表达些什么。

  蛇尾还未完全习惯站立的姿势,一碰到薄朝昉的脚踝,又习惯性缠了过去。

  周绫刚缓过来,发觉尾巴的小动作,又立刻想要松开。

  可是他还站不稳,舍不得松开最方便的着力点。

  薄朝昉默许着,他便当作在犯小错误,用尾巴轻轻缠着对方。

  “你低头看。”薄朝昉说。

  周绫握紧他的臂弯,屏着呼吸看自己池水中的蛇尾。

  也许是光线折射,也可能是天生这样。

  蛇尾的玄青环纹此刻泛着银光,如祖母绿的脚环。

  佣人们守在暗处,恭顺到仿佛不知道有任何异常。

  薄朝昉一侧目,有人立刻送来点心塔和冒着热气的红茶。

  他陪周绫倚在池边,一起吃了几口枫糖松饼。

  “感觉还好吗。”

  “从没有这么开心过。”周绫由衷道。

  银叉上印着桐叶家纹,青年无端地多看了一眼,没再碰其他糕点。

  “其实我最近几年,攒了一点钱。”他主动说。

  “嗯,这很好。”

  周绫低头看着宝石蓝的池水,发觉直到此刻,他的尾巴都缠在薄朝昉的脚踝上。

  那人没有抱怨过。

  薄朝昉见他垂着眸子,以为是累了,随手把人抱起来,带去岸上擦干。

  “资料里说,海蛇在水中视力较差,主要依靠气味来感知一切。”

  “它们的口腔有种特殊腺体,可以分析舌尖摄取的化学物质。”

  周绫许久才应了一声,并没有太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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