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朝昉说:“在没有钱的时候,真心便是最便宜的奢侈品。”
“周绫,我那三年里,确实没法靠钱留住他。”
“我投其所好,记得他所有的口味,半夜给他送药,逢年过节准备礼物。”
“我在所有人面前赞扬他,不允许别人反驳他的风险方案,对外给足面子,对内给足里子。”
“别的富商给不起这个价格。”
“他们能施舍更高的薪水,甚至是不计成本地买断袁勉桐的才能,但只是为了养一条聪明的狗。”
“我无法告诉你,那三年里,我在袁勉桐面前卑鄙地扮演着一个真诚又热情的好人。”
“我几乎每天眼睛一闭一睁就开始看所有项目的资金回流,还有下一笔定金要什么时候打款。”
“我记不清他到底叫我什么,也不记得你暗中对我的照顾,那时候我发了疯一样工作,只想着赢。”
周绫沉默了许久,如同在倾听他的忏悔般,说:“你不卑鄙。”
“袁勉桐未必看不出这些。”
“他想要被追捧讨好,你想要留住骨干,你们两才是各取所需。”
薄朝昉在听见这个词时,还是呼吸微沉。
他很想说,至少我和你不该是这个词。
我可以和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只剩利益关系,唯独我和你不该是。
“但是三年后,大概我们结婚后没过几个月,袁勉桐答应了那个德国指挥家的求婚,彻底离开了公司。”
周绫回到这里,忽然才反应过来。
“噢,那他真的是心碎了,他这么喜欢你啊。”
薄朝昉拧着脸看他。
周绫觉得好笑:“夸你有魅力还不行?”
“你是一心扑在事业里,他以为在和你齐头并进,以后他就是这个集团的总裁夫人了。”
“谁想到一转头我们公开结婚,袁勉桐受不了这个打击,扭头去了国外,过了几年养尊处优的上流生活。”
薄朝昉坐回他的身边,说:“他结婚那天,我抽了一夜的烟,在想该提拔哪个小鉴定师继续做手头的这几笔大单子。”
“你误会了,以为我对他余情未了,心乱如麻。”
周绫很慢地嗯了一声。
两人说开时,都沉默了许久。
“我们是笨蛋吗,”薄朝昉说,“误会这么多年?”
“不是。”周绫用冷静到有些残忍的声音,对自己说,“是我在残废以后,什么都接受不了,哪怕是你爱我。”
“你也一直在愧疚,不是吗。”他看向薄朝昉,眸色清明,“你觉得是你害了我,所以要不计成本地补偿我一辈子。”
薄朝昉倒了半杯威士忌,冰块摇晃出轻响。
“是我的错。”他直率地说,“袁勉桐只是这段关系里最不起眼的一个问题。”
他们其实都看见了,这七年里又当作什么都看不见。
猜忌,回避,痛苦,恨意,不甘,还有爱。
即便到了今天,哪怕此刻的周绫能自由行走,那七年也无法追回分毫,他永远亏欠他。
他每当想要对周绫说出爱意时,都会察觉到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恨意。
恨自己年轻时不知道提防家人,恨自己居然要靠周绫奋不顾身地救下性命,造成无法改变的惨烈结果。
周绫抿了口酒,被呛了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起来。
他不习惯喝烈酒,薄朝昉立刻给他拍背顺气,说不该灌得太急。
酒像辛辣的刀子,周绫其实没喝出太多香味,只是想借此抒发下情绪,反而呛得有点狼狈,眼睛都发红。
“你还没听明白吗。”他一边咳一边抬头看薄朝昉,“我爱你,我在对你道歉,对不起。”
薄朝昉一霎失神,周绫却没有允许他打断自己,还在轻微地咳嗽,却不管不顾地往后说。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袁勉桐吗。”
“做你的贴身翻译那两年,你像是永远都在看着他。”
“是啊,珠宝公司的命脉当然是他那样的顶级鉴定师,我只是个能随时被换掉的翻译。”
“你对着他笑,你记得他不吃洋葱,你即便结婚以后也要半夜去照顾他。”
“薄朝昉,我当时真的想报复你们,可是我瘫在轮椅上,什么都做不了。你每次亲我,抱我,我又会被你引诱,我喜欢你亲近我,像是永远都拒绝不了你。”
周绫说:“所以,你看见我的阴暗面了吗。”
“我喜欢你太久,直到真的被你求婚,都觉得不应该,不真切,不值得。”
“薄朝昉,我再说一次,这七年里,我因为我的自私和逃避,没有看见你在爱我。”
“我很抱歉。”
他摘下无名指的婚戒,交还到男人的掌心,合上了对方的五指。
“我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温柔伴侣,我有脾气,小心眼,脾气上来了就是不理人。”
“你如果还是爱我爱的要命——你听清楚,不是一点点的喜欢,不是时有时无的爱,而是离不开我,每一天都想见到我,你该重新向我求婚。”
这些话过于直白,以至于周绫在强作镇定时,还没说完便脸颊泛着红晕,声音停顿几次,并不自然。
他很擅长怼人,反而不会索取爱意,此刻有种在胡搅蛮缠的羞恼。
“至少我是个很有分寸的伴侣,这几年里,也很照顾你的脾气和喜好,不是吗。”
薄朝昉怔了几秒,没忍住笑。
“到底哪里有分寸了?”
周绫生气:“我之前还不像端庄大度的正室!”
“你说的是,根本没发现我在打哈欠,一直赖在书房要陪我工作,还在那泡功夫茶,忙了半天。”薄朝昉说,“我都不好拂了你的兴致,在电脑上看了半天纽约时报。”
“还有一回项目谈崩了,我臭着脸在公司训了一下午,回家时你还撒娇问我……”
周绫大怒,抓过他的手腕咬了一口。
不许往后说了!
薄朝昉把手腕抬高了一些,方便他下口,“哪回不是我在惯着你。”
周绫不满地磨了磨牙。
男人终于起身,跪在了他的膝旁。
重新张开手掌的那一刻,蓝钻的光华重新绽放,火彩熠熠。
“所以,脾气不太好的周先生,最聪明也最才华横溢的周先生。”薄朝昉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含笑,“正如你说的这样,我爱你,爱得要命。”
“我离不开你,也希望你也一样,能每天主动牵我的手,说你想我,你也爱我。”
“我再次问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们的世界暂停几秒,直到周绫低声开口。
“我愿意。”
薄朝昉,我愿意。
我要我们一直相爱,要我们永不分开。
第148章 海囚·番外
番外·氧气
大家喝得都有点醉了,毕竟这是2017年的最后一天。
斯里兰卡的大单子终于谈成,没等薄朝昉发话,袁勉桐就笑着说请所有人去吃大餐唱K,部门里一片欢呼声。
薄朝昉看了眼如释重负的人群,思忖片刻说:“元旦多放两天假,1月4号再来上班。”
众人猛然一静,尖叫声快要掀翻房顶。
更多人开始掏出手机跟下属说放假的事,以及打听晚上去哪吃点好的。
袁勉桐笑盈盈道:“薄总吃粤菜吗?”
薄朝昉没来由地看了眼还在埋头工作的周绫。
“等下。”
他走向周绫,在距离靠近时,喉头不自然地有点发紧。
“元旦放假到一月四日。”
过了好几秒,周绫才猛地回过神,习惯性喊了声薄总。
薄朝昉轻嗯一声。
“等会出去吃饭,”他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和口吻说,“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