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清无言两秒。
“妖皇陛下察言观色的能力,真是冠绝古今。”
“我也觉得,”苍舜颔首,“你就喜欢说好听的话给我听。”所以还不是喜欢他。
沉墨清:“……”
苍舜轻轻拉住他的袖子,晃一晃,又轻笑着道:“我已经知道你心意了。”
沉墨清:“?”
是可忍孰不可忍,沉墨清屈起指节,敲了一下这只妖皇脑袋。
苍舜眨眨眼睛,一声不吭地看着他,居然有几分乖巧的样子。
沉墨清的手指还没收回,就被他抓在掌心里,骨节分明的手指拢住纤白如玉的指尖,苍舜的嗓音沉悦,带着张扬的意气风发:“我很强,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放眼世间,能与未来之你并肩的,只有我。”
“不用担心你的大道,向前走,我会追上你,寸步不离。”
“也不用现在就给我答复,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
马车驶过长街,车夫隐隐听见车厢内响起了什么声音,却听不太分明,很快,那里又安静下来。
忽然,街头一阵喧嚣,马车靠边暂停,宽阔街道,行人皆让开中间长路。
修长的手掀开车窗帷帘,沉墨清靠窗而坐,膝间一只雪白小兽,在他的腿上蹦蹦跶跶。
沉墨清没管这只活蹦乱跳的小毛绒球,表情平静地看向外面,一列长队穿过城门,向城中而来。
“是姬小将军!”
“姬家军得胜归来了!”
马匹嘶鸣与铁甲铿锵,裹挟着寒铁的肃杀冰冷扑面而来。骑在马上的是一位虎背熊腰,目光如鹰的老将军,一道疤痕贯穿脸庞,令人见之生畏。
他身侧,高头大马,鲜红铠甲,女将英姿飒爽,眉目如刀。
“姬小将军!她看我了!”
耀国子民夹道欢迎,投花掷果。高骑在马上的女将军很快便鲜花盈身,向人群挑了挑眉,笑得肆意热烈。
沉墨清静静地注视着那边,直到那支铁甲军穿过长街,才放下马车帷帘。
【不是她?】
苍舜问道。
“……是相像,”沉墨清微微摇头,“但,并非她。”
昔日在流空前辈的大梦浮生阵里,他和苍舜来到上古时期的长耀宗,与宗门师兄弟共同经历了一段时光。
长耀宗大师姐,第一个喊他“小师弟”,最终以一人敌数千魔物,悍然自爆的长耀宗第一剑修——与方才那鲜衣怒马的年轻女将军,眉眼之间有几分重合。
“或许是她的家族后人,依然留存于今。”沉墨清手指轻敲窗楹,平静地道。
也或许,昔日的英灵入轮回,忘却前尘,重归人间,成了相似的灵魂。
青月州,长耀宗,原来是故人之地。行云前辈是想让他来到这里,再见故人吗?
脸侧蹭过柔软的毛绒,沉墨清垂眼,看见跳到了自己肩上的小毛绒球。
小毛绒球与他对视,欢快地蹭蹭他的脸。
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沉墨清:“…………”
他一掌闷住了这只小毛绒球。
马车停下,已到月府。
一袭白衫的年轻男子从车上下来,抱着一只精神抖擞的雪白小兽。
这只雪白小兽不知为何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时不时抖抖蓬松绒毛,蹲坐在沉墨清的手臂上,高高昂着小脑袋,好像刚打下了江山的君主,睥睨天下。
变成了一颗膨胀的小毛绒球。
沉墨清低头看了一眼,没忍住,又敲了一下那毛茸茸的脑壳。
雪白小兽扭头望着他,直接往他手臂上一躺,扭来扭去,是只黏糊糊的小糯米汤圆。
月夫人站在前面的马车边,回头看看那白衫修士和他的小白虎,似乎欲言又止。
“夫人不必担心,”沉墨清指腹压在雪白小兽头顶,揉乱了一小撮绒毛,平静道,“月府无事。”
“不,我是担心宁王府。”月夫人更欲言又止了,“小仙师您……您可千万别灭口呀,宁王膝下唯有一子,好歹给他们留个后。”
沉墨清沉默片刻,道:“夫人多虑了。”
月夫人深吸一口气,按住胸脯:“果然要灭满门?”
“……”
之后,沉墨清从月夫人这里了解了一些关于那位姬小将军之事。
姬家,耀国大将,守边境百年,今日应召而归——姬小将军名姬断雪,是将门独女,随姬老将军出征已有十年,曾为耀国带来数次大胜。
回到客房,他坐在榻边,看着紧紧贴着自己的雪白小兽。
那双溜圆妖瞳满是亮晶晶的笑意,时不时埋下脑袋,抵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沉墨清抬手,捏起雪白小兽软软的后颈皮,将这只小毛绒球提溜到一边,轻轻放下。
小毛绒球飞快跑回他身边,挨着他的腿,毛茸茸地蹭一蹭。
沉墨清又提溜起小毛绒球,再放到一边。
小毛绒球再飞快跑回来,跳到他的腿上,抓住他的衣摆。
沉墨清再伸手——
黑发男人出现在他身边,微微挑眉,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沉墨清淡定地收回手。
“怎么不捏了?”苍舜眼尾微弯,还要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后颈,“随你捏。”
沉墨清闭目:“我不和你说话了。”
苍舜:“!”
苍舜乖乖地坐在他身边,非常老实的样子。
过了一会,又变回一只雪白小兽,扑通落到他的腿上。
沉墨清睁眼,腿上的一小团毛茸茸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对视两秒,他的眼尾划过一丝笑意,抬手摸了摸那软软的绒毛。
小毛绒球抱住他的手,竖起圆软兽耳,“咪咪呜呜”地蹭他。
月朗星疏,圆月挂于林梢,夜风吹动窗前林影摇曳。
“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打开,月光洒落屋内,映出临窗静坐的一袭白衫。
刹那间,无数白鹤于平地飞起,振翅之声惊响长夜,洁白鹤羽纷纷洒落,一道仙风道骨的玄衣身影拨开白羽,乘月而来。
屋内,乌发如云的年轻修士依然双目轻阖,静静修炼,似乎并未察觉到门外的盛况。他膝间趴着一团圆滚滚的小毛绒球,正懒洋洋地甩尾巴。
那道玄衣身影站在门口,淡然而笑:“死在本座之手,也算你的荣幸。”
他缓缓抬手——
火光烈烈,惊照长夜。
皇城起伏连绵的屋檐上,一个黑衣男人仓促奔逃,每次回头,身后都有一道修长的白衫身影,不多不少地停在二十丈外,夜风吹起乌发白衣,飘然若仙。
那翩翩白衫落在拼命逃跑的黑衣男人眼中,简直如索命的厉鬼般可怖。
他失算了!此人居然不只是炼气修为,至少和他一样,是筑基后期!
男人像只无头苍蝇四处奔跑,很快就来到一面高墙下。他的嘴角顿时扬起,脸上恐惧一扫而空,单手按住墙面,高墙如泛起波纹的水面,一下吞没了他的身体,让他当场消失在原地。
沉墨清不紧不慢地停在空中,揣着一只无聊打哈欠的雪白小兽,俯视那四方高墙。
皇宫。
修真界规定,修士皆不得干扰皇室之人,不可进入皇宫。
下一刻,沉墨清一步踏出,身形直接出现在皇宫最大的宫殿上方。
宫殿阶前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一身月白龙袍,仪态矜贵,正在抬头赏月,见空中忽然多出了一道修长身影,微微蹙了下眉。
“来人。”
皇家禁军出动,将耀国国主护在中间。
“好一个修仙者,竟不把朕放在眼里。”这位耀国国主面容威严,声音冰冷,“谁允许你闯入此地。”
沉墨清垂下目光,淡然道:“惊扰国君实属无意,我来找一人。”
“笑话!皇宫禁地,岂是你说来就来的,速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