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回响(15)

2025-10-19 评论

  冼观静了静,居然很坦诚地点头道:“可能是这样。”随后他往一旁走了几步,说:“那你离我远点。”

  童昭珩瞪着眼睛——他是那个意思吗?不料原本凑得近的几人闻言立刻退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们,仿佛下一秒两人就要变异似的。

  童昭珩无奈地摇摇头,可以理解,毕竟他们都还是第一次死。

  于是他重新拾起章鱼头——黑烟之下,可以看见厚实金属门的合页确实被腐蚀得凹陷了一块,但也只是浅浅的一层,效果远不及预期。按照这个进度,至少要几个小时才能弄断一个合页,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意料之中。

  章鱼头还挺沉,童昭珩手举酸了,干脆盘腿坐下来,手肘撑在膝盖上,维持着动作把章鱼头的断口贴紧门缝。同时心想:与其在一个死局里挣扎,还不如想想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如何能够效率最高地躲避危险。

  童昭珩不愿去想“无法再重生”这种可能性,而是仔细盘算起来。

  假设他下次重生的时间比这次再晚半个小时,那将是15点左右,立刻返程顺着步道返程上楼来得及吗?

  按照正常游览路线来测算,每一层的观光时间设定在两小时左右,就算什么也不看只是赶路,估计至少也要走半小时。这全因亚特兰蒂斯是个双螺旋形状的巨型建筑,直线距离很近的两点之间却要绕一大圈才能到,而所有链接的步道都带着一定弧度,上下坡也很和缓,以避免减压病的发生。

  “小观老师,你来。”他朝冼观招招手。

  冼观警惕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走过来蹲下身和童昭珩视线齐平。整个B2的穹顶大厅里,四处是恐惧的哭嚎和愤怒的叫骂,唯有这个角落一片祥和。

  “假设没有通行管制,也不坐胶囊电梯的话,从这里怎么出去是最快的?”童昭珩指着自己头顶问。

  冼观想了想,答:“走路。”

  “果然是这样吗……”童昭珩点点头。

  “走路去B3,然后坐应急逃生艇上去。”冼观补充道。

  “嗯?”童昭珩意外道。

  “从这里往回走,需要穿过整个巨藻森林和潮间带剧场,然后通过压力步道才能回到B1。B1本来就是亚特兰蒂斯面积最大的一层,就算对直穿过,再顺着珊瑚步道,全程也要一小时十五分钟左右才能回到海面。”冼观往身后指了指,“但从这里到B3的话,穿过这扇门,二十分钟就到了。”

  童昭珩点点头:“你说的应急逃生艇是什么?”

  “实验区设备多、深海情况又复杂,所以每两个科室配备了一艘应急逃生艇。”冼观说,“磁轨弹射,直达海面平台。”

  童昭珩眼睛登时亮了:“每艘艇能装多少人?”

  冼观做了个手势,童昭珩不可思议道:“才6个?”

  冼观面无表情道:“所以叫应急逃生艇,只是以防万一。当初设计亚特兰蒂斯的人,一定觉得这里完美无缺、固若金汤,根本用不上这么极端的手段吧。”

  “还真是跟泰坦尼克号似的。”童昭珩叹了口气,“没想到也有今天。”

  “可你之前不是说,这里平时有很多紧急预案和演习吗?”他又问。

  “都是在亚特兰蒂斯开始实际运营之后逐渐完善的,”冼观说,“这么大一个海底建筑,对外开放并且人流量这么大,在人类历史上都史无前例。就算前期理论测算得再好,也不可能将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全部预知到。”

  “毕竟要接待公众游客,用科研基地的舒适程度来对标可不够。”童昭珩了然地点点头。他还记得小时候亚特兰蒂斯刚开放时,全国刷屏式的热度之下,仍然掩盖不了大量的投诉——有嫌贵嫌远的、有说设施里空气不好不舒服的、有抱怨休息区不够走断腿的、有不满饮食种类和周边品类匮乏的,但这些都是“拔草”级别的小事。比较严重的一次事故是五年前遇到了海底地震引发的海啸,虽然建筑本体并未受损,但当时在里面的游客精神受创可是很严重,记得还赔了好大一笔钱。该事件当时引起了很大争议,作为公共安全的案例被讨论了很久。

  不过自那之后,童昭珩就几乎再未听过关于亚特兰蒂斯的任何负面新闻了,想来那之后管理团队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优化游客体验上,虽然就他自己而言,并没有体会到多大的区别。

  倒不如说,这一次的进馆经历简直是糟糕透了。

  “那个应急逃生舱,你有权限使用吗?”童昭珩又问。

  可惜冼观摇了摇头:“只有每个研究室的负责人有权限,但研究室的负责人不是每天都在馆内,需要通过邮件书面申请,获批后才能使用。”

  童昭珩表情不由得裂开,抓狂道:“都叫应急逃生了,谁还有空写书面申请啊!而且现在我们连电话短信都送不出去,我还发邮件呢,要不要飞鸽……飞鱼穿书算了!”

  冼观摊开手,表示这也不是他规定的。

  童昭珩只得重新关注走路出馆的方案。一小时一刻钟,时间根本不够。上一次管道破裂在15点一刻左右,第一次的电梯卡滞和本次鱼群发疯都在15:40左右,也就是说全馆进入二级警戒的时间基本可以确定了。那么从下次循环开始到被困,将只有四十分钟随意活动的窗口,他们最多来得及回到B1层而已。

  不过不同区域的鱼群是隔离饲养的,应该不至于会交叉传染,或许B1真的更安全?

  但问题的核心是,那些古怪的荧光藤壶真的就是问题的源头吗?那它们都是从哪来的,又是通过何种渠道污染B2层的呢?

  管道,对了,是管道!

  “B3层有一种管道,大概八十厘米的直径,管身是灰色的,贴了这样……这样的标志。”童昭珩掏出手机打开绘图APP,几乎一比一还原地复制出一个图标。他递到冼观面前,问:“这是做什么的管道?”

  这一次冼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个?”

  “我……我小时候见过,哎你就别管了,满足一下我临死前的好奇心不行吗?”童昭珩也不怕露馅,反正如果死掉,一切又要重来。

  “是采集管道,原来用于采集海底泥沙以分析海洋环境、矿物质含量和微生物提取。”冼观说,“不过早已经废弃不用了,为什么问这个?”

  童昭珩思忖片刻,心一横道:“我说……我其实经历了时间循环,你信吗?”

 

 

第11章 珊瑚步道

  冼观尚未回答,原本沉寂少许的大厅忽地又吵闹起来,连声惊呼叫两人同时抬头看去,竟发现巨大的观景玻璃墙不知何时出现了若干放射状裂纹。原本已经被耳朵屏蔽的撞击声再次清晰起来,“咚咚”的声音变得存在感极强,仿佛下一秒,岌岌可危的玻璃幕墙就会全部碎裂,而他们所有人都会被万吨海水淹没,沦为变异怪鱼的饵料。

  童昭珩也有些坐不住了——理智上知道自己无计可施是一回事,但生理上对死亡的恐惧却难以忽视。他眼神开始乱飘,脑子里胡乱想着,自己一口气能憋多久,浮上房顶后能不能躲进什么管道里之类荒唐的计划。只是所有念头还未来得及成型就被大脑胡乱搅碎,变成纷杂的噪音,让他烦躁不已。

  肩膀被搭上一只手,童昭珩不耐烦地回过头:“怎么了?”

  “你在发抖。”冼观说。

  “我,我……”童昭珩一时语塞,“能不发抖吗,玻璃要碎了,我们所有人马上全都要死了。”

  “救援呢?你不是说会有救援的吗!”吴晓燕大哭起来,“为什么还没人来!”

  冼观沉默片刻,只低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这明明不是他的错,他也只是一个受害者,却仍旧不断安抚周围人的情绪,在危机关头做力所能及之事,面对一位母亲绝望的质问,却还是下意识地道歉。

  尖叫与哀嚎声四起,原本已经放弃的人们再次疯了般冲上来,强硬地挤开童昭珩和冼观,围堵在纹丝不动的安全门前死命拍打。与此同时,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此起彼此,裂纹已经扩大到整片玻璃墙,甚至不少地方因为高压呲出水来。童昭珩望着眼前一幕,控制不住双腿打颤,嘴里喃喃道:“要死就快点死吧,别再折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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