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昭珩大张着嘴,整整一分钟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他大叫出来:“牛逼!卧槽,小观老师!太厉害了!”
他撒腿狂奔至冼观身后,正要扑上去搂住他,却见冼观身形一晃,随后仰头倒在了他怀里。
第39章 保暖工作
童昭珩胳膊一沉,一下子没撑住,抱着冼观跪到了地上。冼观肤色向来很苍白,但此刻怀里的他几乎白得透明,身体也和冰块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蒸发消失了。
“小观老师……小……冼观?”童昭珩将手掌贴着他的脸,尝试传递一些能量给他,“你醒一醒,你别吓我。”
冼观右手的冰晶疯长,沿着脖子处一路蔓延,很快覆盖了半张脸,像一个水晶面具。童昭珩快急死了,可他无论怎么又搓又抠的,都无法阻挡结晶化的速度。他掀起冼观衬衣下摆,莹蓝色的晶壳不出所料也布满了整片胸口和腰部。
童昭珩脑中回想起鲸鲨厅里的一座座冰晶雕像,再看脚下的尸山血海,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浮上心头——如果冼观就这样不再醒来要怎么办?
一切能够循环重来,全因此人在一次次重置时间,但如果他终于被感染的速度追上,也陷入沉默,那届时这座馆该怎么办,自己又该怎么办?
可是最后一个藤壶巢穴已经被消灭了不是吗?童昭珩抬起头环顾四周——整座大厅布满了灰白色的死壳,感染的鳐鱼沉在海沙里苟延残喘,异化的珊瑚褪呈灰黑色的岩石,入目一片灰败、满眼死寂。
不要……不要这样结束……
他以前只见识过死亡亲临眼前的恐怖,殊不知对他人命运的担忧和无助竟然更令人绝望。
这座馆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你是唯一的好事。
冼观曾这样说。
不会的,还会有更多好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童昭珩把他放在膝盖上搂紧了些——就像曾经在安全楼梯间里冼观搂着濒死的他一样,试着把他捂热。可冼观的身体还是很僵硬,结晶处又硬又尖锐,硌得他肉疼,但童昭珩不肯放松,紧紧抱着他。
为什么没有心跳,为什么也感受不到呼吸?童昭珩忽然想不起冼观本身有没有心跳了。二人紧紧拥吻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他抱着我的时候有心跳吗?童昭珩怎么都想不起来,他自己当时心跳太快了。
怎么办啊,没有呼吸要怎么办?
他捏着冼观脸颊和鼻子,努力往他嘴巴里吹气,又将手掌放到他胸口——可那里坚硬一片,和石头一样,根本按不动,连一套完整的心肺复苏也做不了。
“咳咳……”怀里的人忽然咳嗽起来,童昭珩猛然回神,又惊又喜地大叫起来:“冼观!冼观冼观!”
冼观费力地睁开眼,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怎么趁机……咳咳,偷亲我,还边亲边哭。”
“没哭没哭!”童昭珩用手背粗暴地擦了擦脸,“你醒啦?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哪里休息一下!”
“眼泪都掉我嘴里了,还说没哭。”冼观用手抹了抹脸,触到脸颊的结晶时,他愣住了。
目睹他诧异的惊愕表情,童昭珩又有点想哭了。
“没事的,藤壶大王已经死了,你不会再加重感染了,对不对?”他满含希望地问:“你的血有净化感染的功效,现在只需要一点时间,已经被感染的地方就能恢复了,对不对?”
冼观举起手指,改为擦了擦他的脸,点头道:“嗯。”
童昭珩非常想要相信他,又有点不放心:“真的吗?”
“嗯,”冼观重复了一遍,“刚才有点用力过猛了,消耗太大,得先缓一缓。你扶我起来。”
“好。”童昭珩小心翼翼地搀着他站直身体,手臂还环在他身侧,像是在保护一个脆弱的人偶公仔不受磕碰。冼观忍不住想笑,干脆把左臂架在他肩膀上,沉甸甸地压着:“好累啊,我好累啊。”
“嗯嗯,”童昭珩立刻用身体架住他,胳膊紧着他的腰,真心实意道:“小观老师辛苦了。”
冼观侧过脸狠狠亲了他头发一口:“还是有你跟着好啊,之前杀了藤壶大王也没人给我加油,也没人夸我牛逼,更没人和我说辛苦了。”
“嗯嗯,以后别再把我关笼子里了。”童昭珩顺杆就爬,“我还能当拐杖呢。”
冼观颇为无语地低头看他,童昭珩努力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傻兮兮的笑容:“咱们现在去哪儿?”
“你别哭了。”冼观有些无奈。
童昭珩本还勉强挂着一个难看的笑容,闻言立刻瘪起嘴:“我,我忍不住哇……”
他的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即使努力摆出笑颜也刹不住,索性放弃地干嚎起来:“你疼不疼啊?是不是很疼啊……肯定很疼哇——”
冼观笑了笑,脑袋轻轻靠在童昭珩头顶,手掌接在他下巴处,好像在把这些为自己而流的眼泪都攒起来。“我们回医疗室好不好,你不是喜欢那里?”他轻声问。
但童昭珩摇摇头:“太远了。”
“不远。”
冼观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珊瑚步道的出口一旁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门。童昭珩惊讶地止住眼泪:“怎么做到的?”
“没有藤壶大王干扰,亚特兰蒂斯可算又能听话了。”
童昭珩将信将疑地扶着他走到门前,握上门把轻轻一旋,暖黄色的灯光顷刻间泄了满地——门后的小房间,无论是单人病床、医生诊台还是文件柜,一切的一切都和B2的医疗室别无二致。
而且这个房间竟然还有电,就像冼观第一次带他来时一样。
童昭珩惊讶极了,把冼观放到病床边,回身关上门。
再转过头来时,冼观居然已经把衣服脱了。
“你干嘛呢?”童昭珩扑上去抱住他:“你现在要保暖,保暖知不知道,这时候就别色诱我了!”
冼观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笑声中还透着虚弱:“我是想把脏衣服换掉而已,你这小狗看着纯真,没想到心还挺脏。”
童昭珩狐疑地放开他,退了半步,见冼观打开柜子取出一套备用的医生服,才确信他真的只是想换衣服。
冼观正要把T恤往头上套,忽又停下来,回头道:“干嘛呢,小狗爪,不老实?”
童昭珩微微弯着腰,手指一寸寸抚摸过他身体上结晶片和皮肉的交界处,心疼得不得了:“真的会好吗?看着好疼好难受,到底什么时候好啊……”
冼观迅速把衣服拉下穿好,说:“别看了,痒痒。”
他又蹬掉靴子,解开皮带,把沾满血污的裤子踹到房间角落,童昭珩忍不住又凑上去检查他腿上有没有感染的迹象,被冼观一只手挡在一米距离外,吃力地单手换好了裤子。
他现在换了一身米白色,只有衣领袖口镶着点蓝边,胸口印着一个小小的亚特兰蒂斯logo,俊美得像西部世界里的人工智能接待员,就是裤子有点短,露着一截脚踝。童昭珩拿起一个白色外褂,朝他身上比划:“再多穿点,别冷着。”
冼观顺从地穿上了,童昭珩又从他搭在一旁的脏衣服口袋里翻出那副银框挂绳眼镜,架在他鼻梁上,冼观立刻被他打扮成了一个干净整洁又高知禁欲的大帅哥。
只要忽视他半张脸都是结晶面具这件事。
一旦意识到这点,童昭珩心里又有点难受,他别开目光,嘴里喃喃自语:“还有备用的衣服吗?我也换一身。”
“哦,要穿情侣装吗?”冼观打趣道。
童昭珩不理他,取出一套衣服开始换。只是他刚拽掉帽衫,腰后就贴上一只冰凉的手,那感觉无异于大冬天被塞了一把雪。
他原地一蹦老高,躲到转椅后面,一边换衣服一边警惕地盯着冼观。可这个角度又更糟糕了,因为他能够非常清楚地看见冼观的目光是如何随着他脱衣服的动作一步步移动,视线又在他身上哪些部位逐一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