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年握着可乐罐的手指无声地收紧。
他倒没想过居然还有这一出,原以为在宿舍里带头冷暴力他、‘不小心’扯坏他的表演服……诸如此类就已经很夸张了,原来还有更过分的,只不过遇上了顾言西这老乡,没能得逞而已。
沉默了几秒,安斯年举起可乐罐,轻轻碰了碰顾言西手里的罐子:“大恩不言谢,顾哥,回头给你捎点好东西过去。”
“少肉麻!我图你那点好东西?”顾言西嫌弃地撇嘴,一口喝完了剩下的可乐,将空罐精准投进了垃圾桶,站起身往安斯年肩膀轻轻一拍,“走了!明天海沙那边还有活儿!你这辣子鸡的方子,回头记得发我!”
安斯年笑着和人挥挥手道别,倒也没现在就说破,他所谓的好东西,那可不是凡俗意义上的普通货色。
和官方合作最大的好处,不仅仅是修炼基地的问题,他之前心心念念却一直没有渠道购买的‘鬼兰’,已经有消息了,更有许多生长在遥远异域的奇特植物,都将通过这条官方渠道源源不断地汇入他的丹房。延寿丹、驻颜丹……甚至真正适用于修士的灵药配方,此刻都具备了启动实验的现实条件。
对一个没有灵根的恩人来说,这大概已经是他能给予的最好的报答。
只是不知道,当初那辆破面包车里,一脚将他踹下车的“有缘人”,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安斯年微微晃神。
送走了风风火火的顾言西,回到客厅,稍微感应一下气息,良辰已经搭着安承志的SUV下山去了,晏臻还守在前台后面,周璐斜靠在桌子前,一边撩拨着水盆里的锦鲤,一边在和他嘀咕着什么……“安承志”三个字清晰无比。
晏臻先抬眼看了过来,周璐也像被按了暂停键,瞬间收声转头。
安斯年回了个笑容,心里却直摇头,这俩冤家怕是八字相冲得厉害,他堂哥都躲得没影儿了,这位周大小姐竟还锲而不舍地搁这儿吐槽。
“准备休息了?”晏臻嘴上问着,身体已经站了起来,合上的笔记本往胳膊肘里一夹。
“没那么早,还想去趟丹房,”安斯年顿了顿,目光在对方身上快速扫过,“不过你……要不要先去洗漱?”
外面跑了大半天,又和安承志在草地上打了一架,这天气又这么热……好吧,这些都只是借口,其实是安斯年不想再上演“浴室惊魂记”了,万一……历史重演,水管再次爆掉?
那场面想想就够呛。
晏臻仿佛没听出那份迟疑,二话没说,拎起一个纸袋坚定地走向楼梯口,迫不及待的模样毫不掩饰,连身旁还有个亲妹妹都完全忘了。
安斯年冲着周璐笑了笑:“今天很辛苦吧?飞那么远,又突然觉醒了灵根,不用担心,早点休息,有什么问题随时问你哥,或者问我也行。”
帮忙圆场完毕,两人一前一后走上通往三楼的楼梯,脚步声清晰可闻。安斯年能感觉到晏臻就在他身后一步之遥,那种沉默而强大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空气中似乎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张力。
上到三楼,给后面的男人开了卧室门,他自己头也不回地进了丹房。
神识微动,几株刚从空间里采摘的新鲜植物便浮现在掌心。他将心神沉入眼前的丹炉,继续做‘固元丹’的配伍实验。
这是一款能够温和且持久滋养灵力的基础丹药,特别适合刚刚觉醒的修士固本培元之用。
他用地球的灵芝替代九嶷的‘紫芝’,黄精取代‘鸡头精’,从药性上看似乎很接近了,可偏偏此前试炼多次,总在成丹的关键一步功亏一篑。
今晚被安承志和周璐在辣子鸡上打架的场面一激,倒是生出些新的灵感,也许是两个主材的替代品气息不和,彼此排斥?需要添加些不影响药性又能促进融合的东西?
比如——厨房里最常见不过的淀粉。
丹炉口青烟袅袅升起,安斯年凝神屏息,将处理好的材料依次投入炉中,全神贯注地感应着炉内每一丝微小的能量变化、药力流转。
失败、清炉、再来……枯燥的循环在专注中流转得飞快。
当一枚温润的乳白色丹药终于安静地躺在他掌心时,窗外的夜色已经很深了。
安斯年嘴角终于漾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回到地球这么久,终于成功复刻出一款灵丹,虽然不是什么高阶的东西,可万事开头难,好歹有了成品的经验,对后续炼制“延寿丹”无疑是一剂强心针——现在只等那些珍稀材料到位了。
回到卧室,门一推开,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晏臻已经换过了一身居家打扮,白色的短袖T恤、浅蓝色的棉质宽松睡裤,洗过的黑发还没全干,有几缕随意地搭在饱满的前额,桌面打开的笔记本屏幕光笼罩在他的脸上,平日里棱角分明透着些冷硬气息的轮廓,在此刻的光影下意外的柔和。
也可能是浅色衣物和刚沐浴过的原因吧,这人看上去突然年轻了好几分,像是时光倒流,重新变回那个帅气阳光初入警队时的人,安斯年曾在对方记忆里惊鸿一瞥的那个菜鸟警官。
“回来了?”听到开门声,晏臻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目光在安斯年身上停留片刻,“累了吧?快去洗漱。”说完便自然地收回视线,继续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稳定敲击着,眼神坚毅而专注。
emmm,这突如其来的熟稔是怎么回事?!
他暗自腹诽,连追都还没追到位呢,怎么?中间给我省略了那么多的过程,直接跳到婚后第七年了?
面上维持着淡然,安斯年只低低“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目不斜视地越过沙发区域,径直走向卧室。
二十分钟后,带着一身清爽水汽的安斯年擦着半干的头发穿过起居室,从饮水机接了满满一杯凉水,“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下去小半杯,才勉强压下了浴室里那点莫名其妙的燥热……一定是夏天气温太高的原因。
转过身,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回沙发区。
晏臻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对着屏幕的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拆弹。
他忽然生出一丝好奇——这家伙,写的小说到底是什么样的?
好奇心一旦占了上风,那点界限感便被抛到了脑后。
他端着杯子,放轻脚步走到沙发旁,自然地坐下,然后微微倾身伸长了脖子,目光投向那块发光的屏幕。
光标几乎是匀速的在向右移动:
【山雨欲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不是形容天气,是这个叫“藏山”的民宿。
太静了。
没有电视声,没有脚步声,没有虫鸣。
只有我——一个落魄的私家侦探林默,以及翻动笔记本的沙沙声。
我是来找失踪的富商陈志远的,线索指向这里。
民宿老板李伯,一个眼神浑浊的老头,端茶的手异常平稳,却避谈任何客人。
半夜,隔壁201传来沉闷的“咚”声,像重物落地。
我立刻冲过去。
门虚掩着,屋内陈设整齐,一尘不染。
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窗开着,纱帘被风吹动。
窗框上,似乎有一抹极淡的暗红印子。
我掏出紫外线灯一一扫过,什么也没有。
是我眼花了?还是……被处理得极其彻底?
突然,床脚缝隙,露出一小截不起眼的白色棉线。
我捻起它,很新,质地特殊,不像是民宿用品。
环顾房间,视线最后定格在厚重的窗帘束带上——同样的材质,同样的颜色,其中一条束带尾端,有极其细微的撕扯断口。
有人用窗帘带绑过东西?勒痕?可尸体呢?血迹呢?
这线头,是唯一的“血”证?
不,没有血。
第二天,201依旧空锁。李伯说客人“退房走了”。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