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几天过去, 护照和其他相关手续办好了,安斯年也和后几天的客人们达成了共识, 不提供餐食但房费全免,在一片带着理解却也难掩失落的笑骂声中做好了出行准备。
飞机起飞时, 安斯年正把额头贴在舷窗上,看跑道在引擎轰鸣中急速后退。
坐在他旁边的晏臻侧过身,极其自然地拽过他身侧的安全带,“咔嗒”, 金属扣清脆地锁紧在他腰间。
安斯年被这声响拉回神, 收回目光落在腰间的安全带上, 低低轻笑了一声。
“怎么?”晏臻问。
“就是觉得……”安斯年抬眼看他,眼神带着笑, “早知道启明计划这么快就开始了,上一次就不用拼命追飞机了。那两个飞行员……”他嘴上解释着, 其实是想到了当时皮卡里的情形, 晏臻那副紧张又笨拙的样子,想起来还是能让他打心里笑出来。
“追飞机?”前排的张宏胜突然探出头:“你们还干过这事儿?”
“游戏里。”晏臻面不改色。
“梦到的。”安斯年同时回答,声音还带着点未散的笑意,说完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 赶紧抿住嘴。
两人对视一眼, 晏臻立刻若无其事地抬手,朝着正好经过的空姐示意,声音沉稳地转移话题:“麻烦两杯热咖啡,谢谢。”
空姐微笑着点头, 机舱里开始弥漫咖啡豆的醇香,等这位鹅蛋脸的美女空乘端着托盘从操作间走出来,刚拉开帘子时,她身后突然爆发出尖锐的鸟叫“嘎——”。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一阵混乱的翅膀扑腾声和小桌板物品翻倒的声响。
一只羽毛艳丽的玄凤鹦鹉正站在行李架上,用暹罗语和国语交替骂着脏话,翅膀扑棱得小桌板上的咖啡杯东倒西歪。
“波比!”一个烫着泡面卷的女人惊慌失措地伸手去够,“快回来,你这混蛋,你怎么开的锁?我明明检查过的。”
那鹦鹉对主人的呼唤充耳不闻,一个俯冲,精准叼走她手里的杏仁饼干,又掠过下方乘客的头顶,爪子精准地勾住了空姐的头饰。
“啊!”空姐惊呼一声,头发瞬间散落下几缕,整个机舱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被泼了咖啡的乘客惊叫,小孩被吓哭,其他空乘手忙脚乱地拿着毛巾试图围堵这只横冲直撞的空中飞贼。
波比得意地在狭窄的过道空间上下翻飞,躲避着抓捕,嘴里还不停歇地挑衅“你过来吖!你这混蛋!”,字正腔圆,俨然一副机舱霸王的架势。
晏臻眯起眼,指尖无声凝出一缕细如发丝的金属线。
“别!”安斯年按住他手腕,“我来。”
他轻轻吹了声口哨吸引了那只鹦鹉的注意,再抬高了左手,指尖凝出米粒大的一颗灵气珠。
前一秒还像个失控小炮弹般在机舱里横冲直撞的波比,听到那声口哨,动作猛地一滞,一种源自本能的强烈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捣乱兴致。
两秒钟后,在满机舱惊愕的目光中,这只脾气暴躁的小霸王竟然收敛了所有戾气,发出一声温顺的轻鸣。
然后像一片绚丽的羽毛般,轻盈地俯冲下来,穿越两重门帘,稳稳落在了安斯年摊开的掌心上,长长的尾羽垂落,它甚至还歪头蹭了蹭安斯年的指尖,乖顺得如同家养的小鸟,开口就是一句:“宝贝,我宣你……”
可也就这么一句了,下一秒,整个毛茸茸的身体立刻软倒下来,在掌心上蜷缩成一个色彩斑斓的绒球,乍一看,简直很像个碰瓷的。
安斯年淡定地托着这颗睡熟的绒球,像托着一件工艺品,他微微抬头,平静地看向冲到面前的泡面卷女士。
“您的鸟,女士。”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泡面卷如梦初醒,先是狂喜自己惹祸的大宝贝终于安静了,随即一股莫名的羞恼和迁怒涌上心头。她一把从安斯年手中接过沉睡的波比,紧紧捧在手心里。
确认它只是睡着并无大碍后,她立刻变脸,尖着嗓子质问:“你!你对我的波比做了什么?给它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突然就晕了?它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我要曝光你虐待小动物!我……”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安斯年脸上。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三道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宛如实质,瞬间钉在了她身上。
晏臻根本没起身,他只是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眼眸冷冷地扫向她。那目光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漠然和审视,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坐在前排过道的张宏胜,绷着脸,“噌”一下站直了魁梧的身体,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座椅靠背上,但身体微微前倾的姿态,以及常年训练出的那股彪悍气息,无声地宣告着“别惹事”。
与此同时,坐在经济舱的小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头等舱入口的布帘旁。
他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身体没什么夸张的动作,但眼神同样冰冷,精准地锁定在泡面卷女士身上。
三个男人,三个方向,将她牢牢地笼罩在视线中心。
泡面卷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再敢多说一个字,或者做出任何过激举动,后果绝对是她无法承受的。
她的嚣张气焰迅速瘪了下去,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一个字也没敢再吐出来,只能抱着爱宠,眼神躲闪着,灰溜溜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紧紧缩在了靠窗的角落里,连头都不敢再抬起来。
机舱内,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
晏臻的目光从那个角落收回,扫过张宏胜和小王,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张宏胜也缓缓坐了回去,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但眼神依旧警惕。小王则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坐下了,仿佛只是站起来看了个热闹。
小小风波过去,可似乎犹有余震。
那位刚才被波比弄散了头发、此刻重新整理好发髻的空姐,脸颊微红,带着真诚的甜美笑容,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她先给晏臻递上了咖啡,然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无视了那只伸在空中准备作为中转的手,弯腰伸长了手臂将另一杯咖啡直接递到了安斯年面前,手腕极其自然地一翻,一张折叠得很小的、带着清雅香水味的便签纸,“一不小心”地落进了对方的掌心。
“先生,您的咖啡。另外……”空姐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感激,飞快地看了安斯年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刚才真是太感谢您了!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如果落地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话没说完,她似乎害羞得说不下去,腼腆地笑了笑,一转身,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香风。
“……”
安斯年捏着那张小巧的纸条,感觉像捏着块烫手的山芋。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侧投来的余光,丝丝缕缕的,比某人‘千丝金缕手’的神通还要缠人。
晏臻没说话,只是收回手,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声音很轻,他转过头,正好撞进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晏臻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那眼神……嗯,像是守卫者在评估领地被人觊觎时的危险信号。
安斯年其实有点想笑,连性别都不同呢,这草木皆兵的架势也太可爱了点吧。
“咳”他乜了晏臻一眼,将小纸条轻轻塞在对方手里,“如果,落地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拨打这个电话。”
晏臻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他随手往衣兜里一塞,再拿起那杯咖啡,优雅地抿了一口,嗯,暖暖的,甜度也正合适。
暹罗,素万那普国际机场。
巨大的客机平稳地滑行在跑道上,引擎的轰鸣渐渐减弱。当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热带植物湿润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每一位乘客。
安斯年走下廊桥,踏上机场光滑的地板,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和闪烁的指示牌,精准地投向机场大厅深处那个标志性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