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年青衫猎猎,目光扫过那座骨塔,还有塔后隐隐浮现的一道身影,眼底寒光乍现,他没有理会这废物的谄媚,只是微微动念,藤宝将人又卷回了内空间里。
“枯。”
一个字,轻得像风吹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天地意志。
瞬间,那座由无数骸骨堆砌、散发着滔天邪气的万骨噬魂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惨白的骸骨迅速风化、碎裂,化作齑粉飘散在黑雾中;塔尖冲天的黑气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断,发出凄厉的尖啸,转眼便消散无踪。整个断魂崖底的邪气,就在这一字真言下,褪去了大半。
塔后那个人影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滚带爬地磕头:“仙、仙师饶命!老祖他……他就在溶洞最深处的血池疗伤!”
“带路。”晏臻嗤笑一声,踹了这邪修一脚:“敢耍花样的话,让你跟那破塔一个下场!”
第129章 铁板墨羽隼
被吓破胆的邪修哪敢怠慢, 战战兢兢地领路,一路穿过溶洞外的重重禁制,那些足以困杀宝婴修士的阵法, 在安斯年不经意间逸散的威压下,像是纸糊的一样, 未等靠近便自行崩碎瓦解。
说是溶洞,入口狭窄幽深, 刚一踏入,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内部并不是天然岩穴,更像是用某种庞大的未知生物脏腑强行祭炼出的半位面空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粘稠生命力与浓重的腐败气息。
穿过洞口, 豁然开朗。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暗红色平原铺陈开来, 地面散落着巨大而森白的兽骨, 形态狰狞,亘古苍凉。
穹顶也是暗沉的血红色, 不见日月星辰,唯有幽绿色的鬼火磷磷, 在不知源头的阴风中摇曳不定, 发出如同万千冤魂低泣的呜咽。
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血来,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腐肉糜烂的恶臭,还有一种仿佛要将生命本源都冻结的阴冷死气,交织弥漫, 侵蚀着一切误入者的生机。
偶尔有弟子闪过, 他们身着惨白的骨甲,在血色背景下如同移动的骷髅。然而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闯入者的面目,身形便被晏臻随手弹出的剑气精准绞杀,化作一蓬蓬血雾骨渣, 融入这片邪恶的土地。
“呵,这么污秽腌臜的地方,也配称宗门?”晏臻浓眉微蹙,周身剑气不停地弹射而出,他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平静的安斯年,语气带着些心疼,“斯年,这地方死气沉沉的味道也太难闻,要不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帮你把人捞出来。”
安斯年摇了摇头,目光穿透重重瘴气,落在半位面核心那座由无数巨大脊椎骨与颅骨堆砌而成的建筑上。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里有两股熟悉却又无比衰弱的生命气息,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同时,还有一股盘踞在宫殿下方,带着一丝不稳定的宝婴后期气息,正贪婪地汲取着某种力量,试图冲击更高境界。
“没事,有些账,我得亲自算一算。”安斯年的声音很轻,他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枯。”
一个淡漠到近乎无情的音节,言出,法随。
“咔嚓……咔嚓咔嚓……”
像是冰层碎裂的轻响,却带着毁灭性的法则力量。
以安斯年和晏臻为中心,半径数里范围内,那片由无数骸骨构成的暗红色平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然后如同风化了亿万年的岩石,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融入脚下的黑土之中,连带着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也迅速消融后溃散。
正在外围巡逻的数十名无相骨门弟子,修为从炼气到筑基不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死寂力量笼罩全身,体内的灵力瞬间枯竭,血肉、骨骼乃至神魂,都在刹那间失去了活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化为了一具具迅速干瘪碎裂的人形焦炭,散落在刚刚化为齑粉的骨原之上。
一字,清场。
寂灭无声。
“什么人?!”
万骨殿方向,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喝。数道强横的邪异气息冲天而起,为首的是那三名宝婴初期修士,身后跟着数十名元丹境,他们感受到了入口处的剧变,以及那股深不可测的恐怖威压,脸上都是极致的骇然。
“不知死活的东西。”晏臻眼神微冷,身影一晃,便要动手。
“不必。”安斯年再次抬手,这一次,他指尖指向的是那座阴森诡异的万骨殿。
“荣”
又是一个轻描淡写的字。
无形的法则波动扩散开来。
与之前“枯”字带来的死寂不同,这一次,是截然不同的生机……但却是扭曲的、狂暴的的生机!
万骨殿周围裸露的黑色土地上,无数墨绿色的藤蔓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速度疯狂生长起来。它们的生长规则已被改变,不需要阳光,汲取的是这片土地深处的邪恶能量和方才被“枯”字法则湮灭的骸骨所残留的微弱本源。
藤蔓如蟒,粗如水桶,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将那数十名邪修尽数笼罩,无论他们往哪个方向逃遁,都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无法逾越分毫,然后眨眼间被这狂暴的生机彻底吞噬。
有了养料的藤蔓生长速度更快,疯狂地缠绕、勒紧万骨殿的骨骼结构,喷吐出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藤丝,深深扎入万骨殿的根基里,侵蚀着基底,疯狂汲取着维持这座邪异宫殿存在的能量。
解决了杂鱼,安斯年不再耽搁,一步踏出。
下一刻,他和晏臻便已出现在万骨殿的殿门之前。那些疯狂生长的藤蔓自动分开一条通路,恭敬地垂在两侧。
殿内,光线昏暗,墙壁和梁柱都是由打磨光滑的白骨构成,上面刻满了血腥邪恶的符文。大殿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和灵气波动的血池。
血池呈圆形,直径约有数十米,池中灌满了粘稠如汞的暗红色液体,无数惨白的骸骨在血水中沉浮,发出细微的“咕嘟”声,隐隐可见一些尚未完全消融的残肢断臂,显然是刚被投入不久。
血池中央,无相老祖正盘膝悬浮在半空。
他身披一件由人皮缝制的血袍,双目紧闭,脸上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爆凸蠕动,周身环绕着浓郁的血色雾气,一股强大但不稳定的宝婴后期巅峰气息,正在他体内急剧膨胀压缩,冲击着那层化神的壁垒。
而在血池边缘,靠近殿门的位置,囚禁着十来个气息奄奄、浑身是伤的修士。他们被数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骨链穿透琵琶骨和四肢,牢牢锁在巨大的腿骨柱上,鲜血染红了他们破烂的衣衫和身下的白骨地面。
在他们的丹田气海深处,更被骨链延伸出的邪异符文侵蚀着,本源灵力与精血被一股阴寒刺骨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强行抽取,汇入中央的血池,成为无相老祖冲击化神的邪恶养料。
殿门处的动静,惊动了还能勉强维持一丝清醒的囚徒。
包括葛明煦和方敏达在内的几人,艰难又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茫然地聚焦在门口逆光而立的两个身影上。
那是什么人?
葛明煦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的亮光,勉强能辨认出两道挺拔的身影轮廓。
他们的气质……是如此格格不入,尤其是前面那位,纤尘不染,面容在逆光中看不真切,只觉得那通身的气度温和而疏离,如同遥不可及的神祇,令人本能地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方敏达意识模糊,但残存的求生本能也让他死死盯着那两人。后面那位玄衣男子,身形高大,姿态随意,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却让他莫名感受到一股刺骨的锋锐,仿佛多看两眼都会被无形的剑气所伤。
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同时在两人心底燃起。这俩人……是敌?是友?还是绝望深渊中最后的救赎?
血池中央的无相老祖,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了关键时刻的冲击,眼中瞬间迸发出滔天的怒火和杀意!他猛地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完全由血色符文构成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疯狂与怨毒。
“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