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看到那段景象的一刻起,他榨干了所有的智慧与力量做着准备,他的内空间疯狂地拓展,演化生机……它虽远不及地球或九嶷古老浩瀚,但其面积、其蕴含的生机、其完整的空间结构和灵气循环,已勉强达到了被归墟视为“成熟世界”的最低门槛,这是一份新鲜出炉的替代品。
安斯年静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迎向晏臻的目光,再无半分保留:“……就是这样,这将是唯一能吸引归墟的诱饵,被它吞噬后,才能真正接触到它的核心,然后……”
晏臻瞬间明白了安斯年话语中蕴含的决绝。
他猛地用另一只手揪住安斯年的胳膊,急道:“然后……然后呢?你怎么办?!你能全身而退么?”
“这是我推演出的唯一生机。”
安斯年没有挣扎,但也没有正面回答。
他抬手覆上晏臻紧握的拳头,紧盯着晏臻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无比:“所以,我需要你,你要等在安全距离之外,你的剑意能撕裂乱流,你也学会了一些空间法则,可以使用我给你的空间禁锢符印……你必须接住我。”
这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和信任,是安斯年将关乎自身存续的最后一丝希望,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了眼前的爱人。
晏臻眼中的暴怒和恐惧渐渐被一种更为深沉的意志取代。
他缓缓松开手,眼神死死盯着安斯年,每一个字都像用剑刻在灵魂上。“好!我记住了!你只管点火,我负责接你回家。”
听到这句承诺,安斯年彻底松了口气,他低头,就着晏臻的手,将那碗补汤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苦涩的滋味、狂暴的灵气冲撞着脏腑,他却觉得从未有过的踏实。
“嗯……”安斯年呛咳着,嘴角勾起一个真实的笑容,“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
晏臻紧绷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一丝。
他接过空碗,手指擦去安斯年唇角的一点汤渍,动作气势汹汹却十足的温柔,虽然没有回答,但凝视着安斯年的眼神,却无声宣告着成交。
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天气好得有些不真实。
天空是那种毫无杂质的、纯粹到虚假的蔚蓝。
阳光温暖得恰到好处,海风轻柔得如羽毛拂过。
仙居山上灵气氤氲,草木葱茏,一片祥和到极致的景象。
山腰的饱岛仙居人声鼎沸,谈笑声清晰可闻。
全球监测网络,一片死寂的安全绿色。
没有警报,没有空间波动,之前那密密麻麻、令人窒息的红色警报点全都消失了。
仿佛那折腾了一年多、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归墟,凭空蒸发了。
晏臻站在小院门口看向山崖边的云海,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习惯性地保持着一种随时能灵剑出鞘的警戒姿态。
他微微眯着眼,神识扫视着山下看似无比正常的景象,一种不太美妙的直觉在他神经末梢疯狂跳动……
这不是安全,这更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是猎物被狙击手锁定前那片刻的凝固。
安斯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些释然,打破了这片诡异的气氛:“它安静了。”
晏臻没有回头,他全身的肌肉都还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微绷状态,像是感受到致命威胁的猛兽,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低沉而充满警示意味的单音:“嗯?”
安斯年走到他身侧,目光同样投向那片虚假的晴空,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晏臻心上:
“它到了。”
“或者说……”
“它已经完成了蓄力。”
晏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转头,目光瞬间锁定了安斯年的眼睛。
安斯年平静地回视,眼底有疲惫,有沉重,但那份笃定不容置疑。
明白了。
晏臻猛地伸出手,极其用力地攥紧了安斯年的手,力道之大,甚至让安斯年微微吃痛,可是千言万语,最后只能化作一句话:“一定要回来……”
“好。”安斯年身体放松地微微靠向晏臻,冰凉的手指回握住了那只紧箍着自己的大手。
两人的目光都刺向那片虚假的、平静的、却酝酿着最终毁灭的晴空。
小院里,一切已然静默。
陈皮不再捣乱,蹲在院门口,尾巴低垂。豆汁儿瞳孔竖起,浑身炸毛。沙姜发出低沉的“呜噜”声,警惕地望向天空。
阳光明媚,仙山如画。
但一种比任何警报都更刺耳的寂静之声,已扼住了时空的咽喉。
末日倒计时,归零在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达到顶点的刹那——
天,黑了。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过渡。
前一瞬还是明媚到刺眼的蔚蓝苍穹,下一瞬,吞噬一切的黑暗,瞬间覆盖了整个地球!
从近地轨道到大气层边缘,从赤道到两极,没有任何遗漏。
太阳、月亮、星辰……所有来自宇宙的光源,瞬间被这绝对的黑暗抹去。
唯有人造光,街道上的路灯,建筑的窗口,城市的霓虹,零星的、脆弱的光点,在无边的墨色中徒劳地亮起,成为这黑暗汪洋中随时可能覆灭的孤舟。
可它们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穿透这厚重的黑暗,仅仅照亮了自身周围一小片的区域,反而将黑暗衬托得更加深邃与无边无际。
仙居山上,晏臻的身体瞬间绷紧到了极致,他攥着安斯年手臂的手指骤然发力,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骨血之中才能安心。
商量好是一回事,可当事情真的到了眼前又是另一回事。他甚至不需要抬头看,那恐怖的的威压,就像亿万座山峰当头压下,带着绝望的气息,宣告着末日降临。
安斯年闭着眼,神识不顾一切地向外延伸探索,试图穿透那层隔绝一切的黑暗,去感应九嶷大世界的存在。
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
神识如同撞进了粘稠无比的沥青海洋,被飞速瓦解。
九嶷,要么已在归墟降临地球前被吞噬掉了,要么就和地球一样,彻底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彻底的孤立无援。
恐慌开始蔓延。
繁华都市里的汽车警报声汇成绝望的交响,无数车辆在瞬间的黑暗中失控碰撞,爆炸的火光短暂地撕开黑暗,映照出人群惊恐扭曲的脸庞和四散奔逃的混乱景象;
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内,灯火通明,却像巨大的水晶棺材,里面的人影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尖叫、哭喊、祈祷声被隔绝在玻璃后,却仿佛能穿透空间,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
超市被疯狂的人群洗劫,丑陋的罪行在黑暗的掩护下肆无忌惮地上演,文明的秩序在生存本能面前不堪一击;
偏远的乡村里,村民们惊恐地聚集在空地上,仰望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天空,孩童的哭嚎与老人绝望的祈祷声交织;
动物们发出凄厉的悲鸣,家犬狂吠不止,牛羊挣脱围栏漫无目的地乱闯,仿佛已预感到灭顶之灾。
修行者的世界也骚动起来,灵力光芒在黑暗中亮起,但在这无边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有人试图御空探索真相甚至发动反击,却被那无形的的威压直接碾落尘埃。
绝望中,各国官方开始了反击,洲际导弹拖着刺目的尾焰,如同不甘的流星,从地下、从海面、从山腹中咆哮着刺向天穹!
少数几个拥有轨道武器的国家,残存的能量束武器也瞬间过载充能,瞄准那些带来绝对黑暗的虚空裂痕,射出了耀目的光束!
可人类的怒吼与科技之光,在绝对的规则碾压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导弹刚刚升空,耀眼的光尾便被瞬间吞噬,射入黑暗裂痕的能量束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一切形式的光与能量,都在接触黑暗边缘时就被瞬间抹去……连最低级的破防都做不到。
晏臻死死攥着安斯年,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咯吱作响,牙齿几乎要咬碎,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安斯年身上那股正在燃烧本源般的力量波动,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