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臻几步跨到淋浴间的镜子前,镜面被未散的水汽蒙了一层薄雾。
他随手一抹,镜中人影清晰起来:
体型乍看与之前并没有显著的差异, 仍然是那副因重伤初愈而显得十分清瘦的轮廓。
但细细观察, 肌肉线条更明显了,还隐隐蕴藏着一种沉凝如铁的力量感。
炼气三层!
他心念一动,细微却清晰的“嗤嗤”声响起。
体内的钢钉像是液体一样从指尖滴了出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 一滴一滴,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到冰冷的瓷砖地面上。
它们并没有四散流淌,如同受到无形磁场的牵引,迅速汇聚、凝固、塑形,眨眼之间,一根长约一米、两指宽、边缘闪烁着冷硬光泽的扁平长条,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十厘米的空气中。
它安静地悬浮着,如同被无形的磁场托举,散发出一种极度内敛而又危险的气息。
晏臻抓起搭在架子上的白色浴袍,随意裹上了,赤脚踩过冰冷的地砖,一步,再一步,稳定地踏上那悬浮的金属长条。
重心微沉,神念一动!
金属条像是被激活的冲浪板,载着他,平稳而无声地……滑出了淋浴间。
穿过卧室的中央,轻巧地绕开床脚,丝滑地溜到了阳台门口。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流畅得如同在冰面上滑行,浴袍下摆随着滑行带起的风轻微摆动着。
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沁凉的夜风瞬间涌入。远处山林和大海的轮廓在夜色中起伏,星空低垂,无数的星子仿佛伸手就能摘下。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攫住了他——
晏臻多想就此一步跨过栏杆,纵身跃入这无垠的夜空,像老板那样,感受自由翱翔的快意。
可是余光中身上白色的浴袍提醒着他,民宿里还住着个网红,大半夜的,他要是这个造型挂在天上被人发现了,明早的头条绝对会被“神秘浴袍男鸟人惊现鹿角港”霸榜,附带高清无马远景图的那种!
算了。
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强行按捺住心底的野望。
迎着夜风,他闭上了双眼,神识第一次离体,向着四面八方无声地蔓延开来。
刚开始还有些生涩,像是刚刚学会使用的新肢体。但很快,这‘新肢体’便适应了环境,变得无比的敏锐。
百米方圆的立体空间,瞬间在晏臻的神念中纤毫毕现:
一楼工人房,昏黄的台灯下,赵白露眉头紧锁,水笔在厚厚的《会计学》教材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偶尔烦躁地抓一抓发辫,显然正与借贷记账法进行着殊死搏斗。
二楼单间,墨绿色头发的助理小王此刻正盘踞在床铺中央,以一种诡异姿势扭曲着肢体,配合着手机里舒缓的引导音乐,大概……是在做瑜伽?
隔壁房间,阿肥巨大的身躯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早就睡得人事不省,鼾声如雷。
至于楼上……
神识触碰到一片温润却坚韧的“白雾”,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的墙,看不清楚也感应不到,估计已经被安老板屏蔽掉了。
也好。
晏臻心中莫名松了口气。省得他生出别的心思,徒增烦恼。
而在他感应不到的、那些遥远的地方——
哈马逊雨林深处,亿万年来缓慢演变的节奏被骤然打破!无数的鸟鸣虫叫、树叶摩擦声、水流声汇成了宏大的生命交响曲,巨型的望天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拔高,树冠交织着形成了遮天蔽日的穹顶,隔绝了卫星的测探;
蒂尼冈大教堂内,静谧的午夜被无声的神迹打破,千百年来悲悯俯视众生的圣像眼瞳中,竟缓缓渗出晶莹的水渍!
一滴、两滴……沿着庄严的面庞滑落,像是于无声中充满了感激与悲恸的泪水!
守夜的神父在烛光下发现了这一幕,手中的祈祷书“啪嗒”一声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膝盖发软,跪倒在这突如其来的圣痕面前。
南北冰洲的冰盖上方,永恒单调的冰蓝与雪白被彻底颠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稳定流转着的极光漩涡。
冰蓝与翠绿的光泽交相呼应,瑰丽而又神秘,带着一种超越自然的壮美,让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樱花国沉寂的国山之巅,休眠的火山口不再喷吐烟雾,而是喷涌出了绚丽的、蕴含着生命力的气体流。
山体积雪融化处,瞬间绽放出大片从未见过的火焰状花朵,有幸在半夜察觉这异景的几个山民,惊疑不定后,随之而来的是狂热的五体拜服。
这一切的源头——
丹室内,盘膝而坐的安斯年,指尖正悬浮着一滴纯净如水晶的液体。
那是空气中过度凝聚的灵气所化。
他似有感应,又似不甚在意,唇角勾起了一丝了然又淡漠的弧度。
空间里那缕来自九嶷的灵气火种,终究是在这方异域星空下,点燃了超凡觉醒的燎原星火。
但这又如何?
如果这个世界因为他的到来而彻底改变了航向,那也不过是这片天地意志的自身选择,是它古老的命运长河奔涌到此,恰逢其会的一次拐点。
他安斯年,不过是一个点火的旅人。
这漫天的星火,是福是祸,自有这方天地法则去衡量,绝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能背负的因果。
他的指尖微动,那滴精纯的灵液无声滑落,没入身下的阵纹,三元阵向外扩张了百米有余,将整座山头都笼罩在内。
民宿周围的灵气浓度已经升到了可以正常修炼的程度。
这是因为接触到那张巨网带来的顿悟,所以……半步元丹境了?
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无果,算了,他再次放弃了对自身境界的定义,先看眼前,活在当下。
既然灵气已经这么充足,是时候开上两块灵田了,六月下旬,也正是晚稻播种的时令。
要不是空间里实在没地方,其实早就该种点主食作物的,他对现在市场上买到的大米实在受不了了,每次入口,总感觉一股化学剂的味道在挑逗着他的忍耐极限!
离着饱岛仙居不远的地方,挨着水佬的果园旁边,大概有半亩比较平整的荒地,而且是向阳的东南坡,光照充足。
安斯年一早就瞄好了,和水佬也打过了招呼,只是一直没时间来修整。
清晨趁着四下无人,他来到半山坡,蹲下身,手掌轻轻按在土陇上,‘枯荣’诀带着自然的韵律蔓延出去。
所过之处,那些肆意生长的杂草,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气,翠绿立刻转为枯黄,接着化作一层深褐色的肥沃灰烬,均匀地铺洒在土壤表面。
这层灰肥是植物对土地最虔诚的回馈,也是作物生长最佳的温床。
细细感知一下土里反馈回来的生机状态,湿润度、肥力、微小的虫卵状态……一切信息了然于心。
嗯,状态正好,适合播种。
他嘴角微扬,是一个期待而满足的弧度:好吃到天灵盖发麻的灵米饭,快到碗里来吧。
“需要帮忙么?”
不用回头,安斯年也知道来的是谁,晨风送来了一丝淡淡的薄荷香。
可这好像是自己见他第一次时问的话,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问回来。
没去深究自己为什么把两人第一次见面记得这么清楚,他转回头笑答,“好。”然后指了指覆盖着草木灰的土地,“松土会吧?然后要挖出引水渠和播种沟。”
语气自然得像在指挥一个熟练的长工。
晏长工二话没说,意念微动。
空气中传来细微的金属嗡鸣,他手里的铁铲迅速成型。
安斯年随意瞅上一眼,铲子的线条流畅,手感应该挺舒适,哑光的银灰色将金属锋芒统统内敛了,只留下一种冷硬而实用的高级质感。
模样嘛,跟普通的农用铲子不太一样,倒像是专业的兵工铲多一些。
铲柄设计很符合人体工学,握持处还刻着防滑的纹路。
最引人注目的是铲子头,一边是大大小小的气孔,一边还留着锋利的锯齿,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功用。
挺不错啊,可以说天赋异禀。